“弦一郎,現在的我,比你自己還要了解你。”
柳的聲音悠遠綿長,如同從遠方迴盪過來的鐘聲。
他的身上穿著立海大的隊服,外套的拉鍊一絲不苟的拉到最頂端,哪怕現在拿著網球拍,那輕閒的姿態反而更像是在觀賽。
對面球場上,同樣穿著長款隊服的真田單膝跪地,他用球拍抵著地面撐住沉重的身體,帽子遮掩下的劉海已經被汗水打溼。
真田調整了下微亂的呼吸,他抬起頭看向對面的柳,墨色的眸子直直對上了那雙棕紅色的眼睛。
真田一直都覺得,柳的眼神銳利如炬又睿智從容,彷彿一切事物在他的視線之下,都無處遁形。
包括他也一樣。
是從什麼時候起,柳已經變成了一座高山,而他依舊還是那個試圖徒步攀登峭壁的挑戰者。
“弦一郎,把隊服穿上,去球場。”
一個小時前,柳把原本已經入睡的真田叫了起來。
“現在已經是零點的。”真田皺著眉頭跟著柳去到了離住宿區最遠的室內球場。
“明天才是比賽,我記得你在合宿第一天集合時就對所有人說過,訓練期間不允許私自比賽。”
真田看到已經在熱身的柳,眉頭一直沒有鬆開,“你現在叫我來比一場,是要把自己制定的規則打破嗎?”
“呵呵,”柳卻輕笑出聲,他看向真田,忽然說,“弦一郎總是這樣呢,對我們總是要求完美,但是對你自己,包括外面的人,卻能非常寬容。”
“你不覺得,這桿秤一點兒也不平嗎?”
真田怔了怔,表情有些茫然,更多的還是不滿,他沉著聲開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要要求別人首先得自己先做到,我對網球部的每個人,包括我自己,要求都是一樣的。”
“是嗎?”柳沒說信不信,他拿起球拍走到對面球場,“我給你五分鐘的熱身時間,當然你要是覺得沒必要熱身,我也樂意速戰速決。”
在球場上站定後,柳轉過身面對著真田,棕紅色的眼睛微微睜開,他的聲音冷了下來:“提前讓你看清差距,是不想讓你明天在外校人面前丟臉,你畢竟還是我們立海大的副部長。”
“別不識好歹了,弦一郎。”
在柳的視線裡,此時的真田身上,彷彿重影著他更加熟悉的,那個身穿警服的身影。
你應該也會回來的吧?
或者說,你應該非常想回來吧?
*
成年後的真田,看起來和學生時代的樣子沒多少差別。
都是黑臉、皺眉的表情,在上學時總被說是過分成熟的臉,任職後反而成為了不老童顏的標配。
成年後的真田,就是身高往上躥了,其他就一點變化也沒有。
不管是形象還是性格。
“幸村還好嗎?”
“你想知道為什麼不自己去找他?”
每一次柳把網球部的人組織起來,不是因為想聚一聚了,而是他知道,幸村想多看看大家。
幸村十五歲就被迫放下了網球拍,永久入院治療,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家人、網球和曾經的朋友。
“……他不會見我的。”真田沉默許久後只說了這一句話。
柳看著他久久不語,而面前的真田微垂著臉,在那張經年未變的臉上,柳看不到他想看到的神色。
“哈!”柳忽然就笑了一下,那笑聲裡帶著頹然和無力,“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你,從未了解過幸村——
柳在剛入學立海大的時候,曾經羨慕過作為幼馴染,能夠一起為相同的目標奮鬥前行、相互扶持的真田和幸村。
也因為有他們兩個的例子在,他對自己的幼馴染有著很深的愧疚。
是他不願意好好道別,還做出了虛假的諾言,是他傷害了貞治。
每次在網球部裡看到幸村和真田時,他都會想,如果他和貞治能在同一個學校的網球部裡,就算彼此都向著單打領域努力,不再繼續組成雙打,他們之間也依舊可以親密無間。
就如幸村和真田一樣。
直到高二那年,幸村復發入院之前,他都是這樣認為的。
“真田,你從未站在幸村的角度去為他著想過。”叫出真田姓氏的柳,語氣裡帶著壓抑。
但是此時站在對面球場上的,十三歲的真田是不會明白柳這句話的意思。
“你不要隨意揣測!”真田有些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