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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中路躇

吐出一個字眼兒來,咬的力氣都比旁的重。

“殺。”

利落乾脆的一個字兒,掛在少年豐腴的臉上,極不相稱。

停頓片刻後,秦詔又道,“書上說,仁人以仁治,然而,我卻覺得,為政以仁,不如舉起刀來。若身為帝王,權柄在手,豈不要將這等人都殺乾淨,才算痛快。”

燕珩冷笑,終於輕嗤,“蠢貨。”

秦詔微微皺眉,去探尋人的雙目,“父王……父王所想,乃帝王之道。我不明白那樣的道理,為何不可?”

沉默良久,燕珩挑眉:“不明白?”

秦詔袖中的手緊了兩分,臉上卻寫滿真誠的困惑:“是,父王,我不明白。”

他如何不能明白?

怕就怕在,他明白,還學會了。

——若是那樣的威脅,燕珩豈能留他。

燕珩玩味兒的打量他。

直把秦詔看的窘迫,復又低下頭去,輕聲道,“必是秦詔天資愚鈍,答不出父王所問。可……若真有這樣的人糟蹋父王的心血,再若我手中有刀,只恨不能趕盡殺絕。”

貪名圖利,乃人性使然。江山百代,若是趕盡殺絕,殺得了一個,又焉能殺的了全部?

少年看似倔強狠戾的答案,反倒顯得天真無邪。

燕珩微眯眼,又問,“殺了?”

秦詔點頭,道:“殺了。”

“嗬,好一個殺了。那寡人問你,你可敢殺?”

“我……”秦詔漲紅了臉,水汪汪的盯著人,“可,父王,我還不曾殺過人。若是父王要我殺,我、我必是……”

“必是什麼?”

“必是要去……殺的。”

那聲音越來越小。

燕珩終於彎起唇來,哼笑。

“瞧瞧你,生的這樣沒出息,殺個人,有什麼不敢的。”他慢悠悠的飲茶,撥開的瓷白覆碗撩開一片熱霧,遮住幽深鳳眸,“做了帝王麼,權柄殺人,又豈是見血的。”

秦詔被他這句話驟然擊中心口。

那種雲淡風輕的狠厲,那種從容不迫的睥睨……清高孤傲的肺腑腔子裡,就該藏著這樣殺人不見血的輕狂。

——果不愧,是他的好父王。

然而,因沉思,秦詔麵皮上生出一副呆樣來,叫人曲解了去。燕珩睨了他一眼,頓時收住話茬。

……

才沒說什麼,竟嚇住了不成?

燕珩悠閒解釋,“寡人是說,做了帝王麼,豈能總想著殺人?也該想一想別的辦法才是……你這小兒,蠢鈍。”

秦詔方才咬住唇,模樣像是才回過神來,委屈的要哭了似的,“父王,是、是我不曾殺人,又天資愚鈍,生的這樣沒出息……”

燕珩:“……”

自己可沒說幾句重話!

眼見那片薄唇都咬破了,燕珩略顯不耐的抬手,拇指和中指緊扣下去,輕捏住人的下巴,又拿食指將那咬住的唇撥開了。

秦詔仍這麼望著他,唇上一粒血珠。

可憐,委屈,好似被他罵哭的。

“……”

向來高冷的帝王,忽然有點理虧。

燕珩抿唇,“你這小兒,好端端的,又哭什麼。寡人只說你愚鈍,又不曾說不教你。”

掛在眼眶上的淚搖搖欲墜。

然而人卻先咧嘴,笑出了聲兒。

秦詔湊上去,抱住人手臂,“真的嗎?父王。”

燕珩:“……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