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平看著自己的父王,看著他略顯疲憊與蒼老的神情,說道:“父王,這件事情還是要三思而後行啊。子之這個反賊即位之後,一面不斷的強化自己的力量,另一方面,他已經分派使者數十人,攜帶大量的財貨物資前往諸國,謀取各國的支援。若不是五國聯軍和秦國相持在函谷關,恐怕那些已經答應了子之的諸侯早就對兒臣下手了。”
太子平也不顧那麼多了,燕王噲老了,早已經失去了年輕時的銳氣。但他的人生還很長,他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所以,他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坐守孤城。
“父王,齊王已經答應兒臣,只要兒臣有需要,他們願意派傾國之兵來助兒臣奪取王位。”
燕王噲看著齊使,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然後說道:“兒啊,你要明白。齊國乃虎狼之國,他們的心也是虎狼之心啊。他們一旦開口,胃口可不是那麼容易填滿的。”
太子平說道:“父王,事到如今,我們還能有什麼選擇嗎?就算明知道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只能跳下去。不然,別說其他,就是兒臣這條命都掌握不在自己手裡。”
齊使對於燕王噲的話並沒有反駁,而是靜靜的低著頭。他臨走時,齊王有過交代,這場外交,他們齊國佔據著主動地位,有些事不需要太過急躁。畢竟燕國對於齊國的需求,遠大於齊國對於燕國的需求。
燕王噲被兒子的話狠狠的噎了一下,兒子其實說的沒錯,目前對於燕國最為主要的並不是齊國的危脅,而是叛臣子之已經奪取了燕國的宗廟,之所以子之並沒有清洗燕國宗室,那只是因為時機還不夠成熟,子之還需要自己這個明面上的燕王做盾牌。
燕王噲嘆息一聲,沒有回答太子平,而是將目光轉向齊使,說道:“你說說吧,齊王是什麼條件。寡人雖然閒居在這安樂宮中,但有些事還是做的了主的。”
齊使輕輕的笑了起來,說道:“還是燕王陛下英明,其實敝主的要求很簡單,敝主說了,時機成熟自會起傾國之兵來助陛下奪回王位,殺死叛臣子之。不過,勞師遠征,空國而出,士兵疲敝,也非良策。敝主的條件很簡單,希望事成之後,燕王能將燕國南境的督亢之地割於我齊國,則敝主必為燕王鞍前馬後,誅殺亂臣賊子。”
齊使的話不僅讓燕王子之微微一愣,就是太子平也臉上扭曲。他猛地轉過身,盯著齊使,然後說道:“田大人,你和我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齊使抬起頭,看著太子平,恭敬的說道:“太子殿下,請恕微臣之罪。微臣也只是傳達敝主的意思罷了。”
“敝主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齊王想要我燕國的督亢之地?”
齊使點點頭,說道:“太子殿下,其實這也不是什麼難割捨的東西。我王並不是要全部的的督亢之地,只是想要燕國南境,黃河之畔的督亢之地,失去這些地方,燕國還是姬氏的燕國,還是為諸侯所重的燕國。可是就算王上和太子不答應,現在子之為王,下一步便是要剪除太子羽翼,逐漸的將姬氏宗族慢慢瓦解,好讓子氏完全掌握燕國大政。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不用卑臣說,太子也是明白的吧。”
他慢悠悠的說出這麼一句話,並不緊逼,因為他知道,燕王父子沒有選擇,也不得不選擇。
可是,這確實是一個非常艱難的決斷,哪怕是燕王噲,還是太子平,都需要精心考慮。
督亢之地不同於其他地方,廣義上的督亢之地是指薊都以南,以及黃河下游乃至濟水北岸的廣袤土地,是燕國最為繁華,最為富庶的地區。農業發達,灌溉便利,也是燕國最主要的糧食產區。
素有“督亢熟,燕國足”的美譽,可是自從先王手裡燕敗於齊,失去了濟水與黃河之間的土地,至今尚未奪回來,如今齊國又盯上了燕國的督亢之地。若這次將黃河下游兩岸的督亢地割讓給齊國,對燕國來說,不僅僅對燕國的經濟上會造成難以彌補的創傷,而且對於燕國南境的防務更是危害極大。
黃河一直是燕國防禦齊國的要塞,燕國南境多平原,尤其是燕齊邊境,燕國和中山國的邊境上,燕國無險可守。只能依賴於黃河的阻隔,若真的將黃河下游的督亢之地割讓給齊國。那便意味著,齊國若和燕國開戰,齊國只需要短短的兩天時間,他們的先鋒騎兵便可以兵臨薊都城下。
直搗燕國腹地!
這樣一來,燕國就算能依然為國,但失去了大國要塞,遲早也是被吞併的份。
更何況,督亢之地分佈著燕國最稠密的人口,最發達的農業,這些人口和土地都會成為齊國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