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胡兒沒有回答自己父親的話,而是抬起頭望著自己已經鬢間斑白的父親,說道:“父親,他現在不叫燕蠻兒,也不是一個小人物,不是伊盧王部的白狼王,不是伊盧王於曼的外孫。他現在是燕國令支邑秦府的幼子。”
隈失思力看著自己的兒子,一時沒有明白阿胡兒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阿胡兒說道:“聽說姬樾死後,他便是盧龍的主政者。”
“你到底想說什麼?”隈失思力有些心急,他已經暗暗感覺到自己兒子的變化。甚至在他的心裡,有了一個可怕的推測。
阿胡兒雙目有些赤紅,他本是鮮虞部第一勇士,可先折辱於一個小小的百夫長阿以律,後來又親眼看見自己的心中偉岸高大的父親被右大都尉赫舍裡呼來喝去的侮辱。所以他聽了父親的話,現在要做一條狗。
一條收起獠牙,收起喜怒哀樂,收起自己的忠實的狗。
用他父親的話說,現在做狗是為了將來不做狗。
所以他利用巴圖魯大會的機會,認識了赫舍裡的女兒,並且贏得了他的了她的芳心。一躍而成為赫舍裡的女婿。
原本以為自己成了狗的主人,可漸漸地他才發現,哪怕是已經做了赫舍裡的女婿,依然擺脫不了狗的標籤。他們依然將他看成狗,甚至還不如以前那條狗。
“我想換一種活法!”阿胡兒聲音不大,甚至有些輕,但從他的話中隈失思力卻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比他之前做狗的時候下決心還要堅定。
隈失思力猛然一驚,他死死地盯著阿胡兒的臉說道:“所以,你和那個燕蠻兒達成了什麼約定。”
阿胡兒說道:“這件事情我本來很早就想和父親說的,但一直沒有機會。上次姬樾叛亂,臨渝城的東胡騎兵被燕蠻兒殲滅殆盡,我部也損失慘重。本來基本上是沒有活路的,但是我做了一個選擇。”
“什麼選擇?”隈失思力已經隱隱感覺到其中的內情,只是這件事太過震撼,即使閱盡人間滄桑的隈失思力都忍不住心裡跳將起來。
“一個做人的選擇!那個人告訴我,以後我可以做人,堂堂正正的做人,不用做狗!父親你知道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裡在想什麼嗎?我在想,別的不論,就僅僅為了這一句話,我就是立時戰死沙場,也心甘情願!”
“好厲害的人物啊,我從小看著你長大,對你也算知根知底。沒想到最瞭解你的人,不是我這個父親,也不是在營帳裡翹首等你的妻子,卻是一個我們追殺良久但總是空手而歸的對手。”隈失思力嘆息一聲。
“那今天為何又要說?你要知道,如果你不說,我永遠都不會知道。”隈失思力緊盯著阿胡兒問道。
阿胡兒說道:“因為我需要父親的幫助。”
隈失思力癱坐下來,說道:“兒啊,你可知道,你是未來的鮮虞王。我們整個鮮虞部的擔子都在你肩上擔著,你的任何一個決定都有可能將整個鮮虞部帶入萬劫不復之地。”
阿胡兒反駁道:“是,父親說的對,我的一個決定也可以將鮮虞部帶入榮耀的頂峰。”
隈失思力搖搖頭,說道:“兒啊,時機還不成熟。我知道你心裡打著什麼算盤,你想借助燕國的力量,庇護在燕國的羽翼之下。可你想過沒有,先不論燕國到底有沒有這個實力,就算有這個實力,我們投過去還不是做狗?”
阿胡兒也搖著頭,說道:“不,這個人不同。”
“有何不同?”隈失思力才不信阿胡兒的這一套說辭,他在草原上這麼多年,什麼人沒見過。就是號稱東胡百年來第一天才的去卑大單于也不過是一個利慾薰心、心胸狹窄之輩。又有什麼不同。
阿胡兒說道:“可這個人不同!”他再次倔強的表示。他能看到秦開的與眾不同,能感覺到這個人身上的獨一無二。
“看來你是死心塌地了!”
隈失思力盯著自己的兒子。
阿胡兒重重的點點頭,說道:“是。我和他達成了密盟,沒有這個密盟,我和那數千兒郎回不到草原上。”
隈失思力最後嘆息一聲,說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原來真有這麼回事。”
阿胡兒說道:“父親,我今天告訴你,沒有別的想法,我就是想問問你,如今的局面我該如何自出。”
畢竟雙方戰事膠著,基本上避不開死戰一場。
隈失思力沉默著,然後望著自己的兒子,最後長嘆一口氣,說道:“還能怎麼辦,儲存實力,陣前死戰!”
“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