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開的質問,讓在場所有的燕軍都靜靜的盯著這個少年。
少年如風,可這股風本就帶著被歧視的目光而來。
他是秦尚的幼子,更是一個被世人所不齒的私生子,一個兼有著胡漢血緣的“雜種”。
可他騎在戰馬上,那樣直面燕國北境早已經成名的老將,一聲質問,大義凜然,姬儼居然彷彿被問懵了一般,久久無語。
或許他也沒想到一個身份卑微的私生子,會對擁有高貴血統的他當著萬軍面前厲聲質問。
要知道,秦開這句話,給了姬儼一個兩難的選擇。
如果姬儼當面否認,那就意味著他要在萬軍陣前撒謊。
因為秦開已經從秦昶嘴裡得知了秦朗出兵的全部真相,這也是秦開可以這麼大義凜然的原因所在。
可以這麼說,姬儼對秦朗的死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當時姬儼藉口進攻北城,不讓秦家軍救援秦朗,所有燕軍士兵都看在眼裡。
其實,如果姬儼能在秦朗將齊軍主力託在南門之時,縱兵南擊,勝負或許會易手也說不定。就算姬儼沒有動用全部的兵力,只讓秦昶等人第一時間救援秦朗的話,秦朗也不至於陷入孤軍奮戰的窘境。
只可惜,就是因為姬儼的那點被放大的私心,恰恰錯過了改變戰局的最好機會。同樣的,也錯過了救援秦朗的最佳時機。
秦朗率兩千驍騎出戰之時,將秦家兵權委以姬儼,等於是將信任和自己的生命一起交給了姬儼,只可惜,姬儼沒有對的住這份信任。
如果姬儼當面承認,那他就不得不面對世人如潮水般的指責,這是一瓶毒藥,喝與不喝,藥效都會發作。
戰場之上,除了馬匹的聲音,幾乎聽不到一點聲響,就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一般。
眼看雙方陷入僵持之中。
姬儼的兒子姬無夜突然騎著馬衝過來,在秦開面前站定,大聲道:“秦開,你個胡人的雜種,誰給你的膽子,敢在這兒撒野!”
說罷。甩手就是一巴掌,只聽得啪的一聲,原本安靜的戰場上,那聲脆響顯得格外的刺耳。
姬無夜竟然就那樣將秦開甩了一巴掌。
而更詭異的是,秦開從始至終都沒有閃避。
他原本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幾分紅暈,臉火辣辣的燙起來,疼的厲害。
可也是這一巴掌,徹底放出了秦開心中的魔。
眼看自己主將被辱,最近的達曼、王緒等人已經抽刀在手,王緒甚至一支箭已經搭在弓上,在這個距離,以他的射術,可以輕鬆的射殺任何人。
更遠處的三千驍騎,也看到了,所有的驍騎軍刀刃已經抽出,全部立在胸前,就等秦開的命令。
只需要一聲令下,這三千驍騎,哪怕一個人都活不下來,也會讓敵人感受到侮辱他們主子的恐懼。
就在不久前,兩千驍騎剛剛用悲壯的方式讓齊軍膽寒。
這一次,他們仍然可以用同樣的方式,令敵人心驚膽戰。
只是,遠處那個顯得有些孤傲的背影卻慢慢的抬起頭,伸出右手,做了一個收刀的動作。
眾人雖然不知道秦開要做什麼,可軍令如山。所有人還刀入鞘,王緒手中的角弓也垂了下來。
秦開盯著姬無夜,眼前這個男人,是他的姐夫。可是,這個姐夫與秦沁那個姐姐一樣,在他的心裡,沒有半點印象。
據秦府的人說,秦沁是妾氏所出,本就不與眾人交往,嫁到無終邑後,更是很少回令支邑省親。
可這些都不重要。
他在眾軍面前受這一巴掌,就是為了讓姬家完全的失去民心軍心。
因為秦家在北境名聲太大,軍威太強。北地的燕民燕軍都是在與胡人不斷地廝殺中生存下來的,他們有自己的判斷,他們敬佩強者。秦朗及兩千驍騎戰死,已經足的上悲壯的色彩了。
而且凡是稍有聰明等人都明白,姬儼在這場戰役中是有責任的。
所以當他們看到秦開在眾人面前質問,其實也有著共情的疑問,他們也想知道姬儼為何不發兵救援。
普通計程車兵與將領的想法不同,對他們而言,沒有權力,沒有政治。他們只需要上戰場,殺敵,立功,逐敵,護衛家園。
他們不想燕國人打燕國人。
再說了,誰也不想用血肉之軀,去阻擋驍騎這讓東胡大單于都兵敗碣石山的怪物。
可姬無夜似乎還沒有意識到戰場上大軍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