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輕飄飄的一句話落在地上,卻也萬分沉重不堪。
也許過了一分鐘左右,付煥施向來沒有時間觀念,所以對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都毫無印象,記不得這晚的家裡所有,也許有意將那些愁惡遮蔽。
家裡傳來了碗筷摔地的響聲,劇烈的,兇狠的,帶著龐大的怒氣。男人的咒罵和女人阻攔的喊聲交雜,喧鬧一片。
吵鬧的潮聲汙染了寂靜的黑夜。
“你看看你生出來的兒子現在成了什麼樣子!”
“你他x還有臉笑!我讓你笑,你要不要臉啊!”
“我早就說過別和他來往,別和他!你偏偏不聽是吧,你從來不把我的話放在心裡。”
“我他x怎麼弄出來你這麼個噁心的兒子!”
……
室外的冷空氣總會透過狹窄的門縫向內侵襲。
責罵聲劈頭蓋臉地化為實物向他逼來,過於沉鬱的氣氛籠罩著這裡。
層出不窮的話語對他劈頭蓋臉地,付煥施依舊站在那個位置默默不動,承受著付天的謾罵。他好想反駁。
為什麼不可以和彭熹言談戀愛。
明明兩個人是互相喜歡,卻為什麼還要顧及性別。
他喜歡彭熹言,彭熹言恰恰也喜歡著他,這麼簡單的邏輯關係付煥施早就理通,為什麼你們還要用那樣不解的眼神看著他。
為什麼?
明明彭熹言在以前的你們口中,心中,是那麼卓越出眾的一個人。為什麼現在的你們卻視他如怪物。
無數疑問聲嘶力竭地在付煥施空蕩蕩的心間迴盪,胸膛中急切跳動的心臟掩飾了他的脆弱。
付煥施靜靜地等待著一切,想象中的耳光並沒有出現,只有碗筷肆意橫行地朝他身上盡數砸過去。
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發光的瓷片。
奇怪……
一點都不疼……
真的。
不疼誒。
緘默不語的付煥施驚奇地發現,他的身上,臉上,沒有疼痛,沒有傷口。
可是仔細聽去,好像有什麼在他身軀裡的深處綻放出碎捻的瓷花,碎了一地。
也許是工作勞累導致的疲憊襲來,付天停止了攻擊。最後一個水杯砸在了地板上,聲音清脆。他氣喘吁吁地放下手邊的碗,隨意坐在一地的狼藉之中。
“明天……明天打電話讓付煥然回家一趟。”
說完後,沒有在看付煥施,便起身轉身回屋。
屋門“吱呀”,輕聲開啟,又悶聲關上。
“都去睡覺吧……”
林婉妍同他站在滿地光片的客廳裡,誰都沒有說話。室內重新恢復寂靜,空氣緩緩流動,不再似剛才那樣,壓抑、悶氣。
“煥施……”
林婉妍幾次欲言又止,最後才嘆氣地也轉過身去。背對著他,擺擺手。
“你先去睡吧……早點睡……別熬夜。”
付煥施無意摩挲著手掌被鑰匙摁軋出痕跡的虎口處,他頭腦遲鈍地點點頭,有意忽略林婉妍帶有哭腔的語氣,默不作聲地踩著滿地碎片踏上了樓梯。付煥施在拐彎處往樓下掃眼看去,就看到林婉妍蹲下身,撿起碎片扔進手邊的垃圾桶裡,頓了幾秒後,又撿起身前的零碎。
不多時,樓下傳來了被刻意抑制下的微弱哭泣聲,像是夜晚降臨後終將枯萎的花,帶著能引人共情的,讓付煥施也驀然紅了眼眶。
客廳的燈光依舊光芒普照,溫暖著所有角落。
窗外的清雪落地可聞,唯獨付煥施的某個角落陰暗著,被圍困進難以逃脫此番境地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