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言只是垂頭攪著熱粥,沉默無話。
林婉妍不滿地掃了付天一眼。
“來,鹽鹽多吃點。別理他,他一喝酒就這樣。”
說著就繼續往彭熹言的碗裡夾肉。
“謝謝阿姨。”
彭熹言彬彬有禮的舉止讓林婉妍很是欣慰。
坐在旁邊的付煥施看彭熹言這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心卻越要疼得揪起來。
“媽,我和彭熹言出去走走。”
晚飯吃過後,付煥施穿上鞋子對著屋內喊到。
“好,記住早點回來鎖門。”
“知道了。”
付煥施說完就關上了屋門。
盛夏時節,傍晚迎面吹來的風總是夾雜著一些清涼感,星星點點,彎月當空。街裡鄰居們都搖著蒲扇結伴出來散步,嘴裡不停地聊著家常裡短。
“你別在意我爸說的話。”
付煥施側眼凝向身側滿臉寫著心事的彭熹言,心猜就知道彭熹言還是很在意剛才餐桌上付天對他說的話。
“我爸他一喝多就容易胡說。
“而且他也不是那個意思,你別放心上。”
“沒事,付叔叔不喜歡我也沒辦法。”
彭熹言走在前面輕聲說道,聲音裡透著股無力與委屈,楚楚可憐溢於言表。
“誰說不喜歡你了?”
付煥施立馬照著彭熹言的後背,錘了蔫巴的他一拳,並快速跑到他面前倒退著走路,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叉著腰向彭熹言說明。
“我爸他只是不善於表達而已。他還是很喜歡你的,你不知道他在家有多喜歡誇你,整日十句話裡九句都有你……”
彭熹言被整得有些痛,他“嘶”著直起身,看付煥施據理力爭的表情很是好笑。又聽他口乾舌燥地講著一連串的炮仗話,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有你這麼說我就很開心了。”
剛才被付叔叔有意奚落而身陷惆悵的彭熹言也因為付煥施的一番話蕩然無餘,腳底也跟著生風。
慢慢地,就又重新攆上了付煥施並走在了他前面。
“其實,有我喜歡你就夠了。”
付煥施停下腳步,望向始終走在他前方的那道拔竹修長的背影細語說道,心臟也在空曠的夜色中不規律地跳動著。
晚風掠過付煥施的身邊,捎過他不慎說出的心動又盲目地飄向遠方。
“嗯?你說什麼?”
彭熹言沒有聽清楚,轉頭過來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沒什麼。”
付煥施心隨即輕輕地揪了一下,瞬間恢復了以往的從容,抬頭笑著看他。
彭熹言低眸凝望夜幕下的付煥施,兩人身高上明顯的差距使得付煥施不得不抬頭相望。
正是這恰到好處的間距讓彭熹言陡然闖進付煥施那雙似乎被夜霧瀰漫也無法掩藏清澈的純淨眼睛裡,蹦出的璀璨笑意讓他的心不由顫動。
彭熹言此時才清醒地發覺到,付煥施就是這幅夜景的構成。
蒼藍的夜空沒有了星光變得暗淡,寂冷。而身前的付煥施讓他逐漸沉浸在這夜色深處。
眼裡碎落的闌珊翻湧成狂瀾。
彭熹言總覺得自己必須要說些什麼,可話到唇邊,被他強行壓制,囫圇吞下,到底還是沒有再說出口。
時間也變得緩慢、衰退,最終流逝。
他們二人被留在沒有路燈照耀的陰影裡。彭熹言只是伸出手隔著街角的路燈,撫上付煥施細密柔軟的髮絲,輕柔揉戳,留戀不捨。
“好了,我到家了,你記得早點睡。”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沿著大路走了一圈。彭熹言來到家裡後,開啟大門的鎖,轉身對著他說。
“你真囉嗦,晚安。”
付煥施站在門外,同往常一樣,和他互道晚安。
“晚安。”
彭熹言揚著笑,按照往日慣例,摸摸付煥施的頭,便關上了門。
嚴嚴實實,不留縫隙地,完全將付煥施連同他的影子阻隔在了高牆門外。
付煥施站在原地,聽到了大門內屋門的“吱呀”開門聲和關門聲。過了幾分鐘後,他又抬頭看向二樓,屋內的燈光由暗轉明。
“晚安。”
不知道站在這裡待了有多久,整個世界在黑夜裡變得昏暗了,靜謐無常。濃稠無盡的黑夜包圍著付煥施,儼然像一個夜色下潛逃的罪犯,不知羞恥地守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