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宗羲臉上發出某種光芒,語氣激昂道:“桑弘羊反問霍光。”
“一,國家執行的開支光憑農業稅根本不夠。如果不執行專營,所有的稅賦都由農民承擔,帝國如何得以維持?農民該如何活命啊?”
“二,遇到戰爭、天災等急需的額外開支,只憑農稅,國庫空虛,何以救命,何以抗敵!”
這第二條一下子就說到眾人的心窩裡面了,特別是朱由校。
自他登基以來,一直都是流年不利,每年都是國庫空虛,搞到現在自己的內庫都要搞乾淨了。
他一直不明白,大明富有四海,為何國庫空空如也?
聽到此處,他隱隱有些明白了。
“三!”
黃宗羲加重語氣,面目甚至有點猙獰:“若是國庫空虛,弱幹強枝,那豪強士族趁勢而起天下大亂,朝廷又如何平定!”
此話一出,于晴空巨雷,震得眾人目瞪口呆―――這黃宗羲也太敢說了吧!他不要命了嗎?
大家也不是傻瓜。
在朝堂、軍隊混了這麼久,多少也見識過一些黑暗面,這是能拿出來討論的事情嗎?
在場的各位,除了秦良玉等軍方將領,其他人都嚇得瑟瑟發抖。
秦良玉等人是朱由校的直屬軍隊,所需開支由朱由校一力承擔,而且他們從外地而來,與當地沒有任何瓜葛。
但其他人就不同了,都是從官場上打磨上來的,沒有同僚、上級的支援,怎麼可能做出政績獲得陛下的提拔?
從這點上來說,郭景文寧願得罪皇帝,也不敢反對自己出身的階層啊!
朱由校胸膛起伏,黃宗羲的一番話,令他茅塞頓開―――怪不得朝堂一直反對開海收礦,tmd的全被他們暗中吃掉了啊!
朱由校回想之前,修橋補路,賑濟災民,全靠徵收外地農民的稅款,怪不得一處烽火剛剛熄滅,另一處又冒出頭來。
“這便是著名的桑弘羊之問,他讓鹽鐵會議上的大臣啞口無言。看來今天對論,文臣也是無力反駁啊!”
黃宗羲全然不顧旁邊射來的怒火,自顧自道:“桑弘羊問題的本質,只有三句話,誰來收稅?向誰收稅?如何收稅?”
黃宗羲朝朱由校拱拱手,道:“陛下若能解決這三個問題,大明國祚永續,江山穩固!”
“鹽鐵,本質是稅,人活著就得吃鹽,組織生產就得用鐵。如果像現在這樣,不收礦稅,不收海稅,那這些礦山的收益,海貿的利潤就會由當地豪強來把持。”
“朝廷將只能對苦哈哈的農民加收重稅。而農民的收益是極為有限的。現在烽煙四起,無非是無稅可收的問題!”
黃宗羲繼續道:“現在我朝不收鹽鐵稅,可也沒見鹽鐵的價格便宜下來啊!並沒有發生朝廷不收鹽鐵稅,鹽鐵就便宜的事情。不管是由國營還是民營,老百姓應該交的錢一分沒少,區別只在於,原本是流入國庫的銀錢,轉頭流入了豪紳手裡。”
“所謂鹽鐵之論,根本就不是效率問題,而是銀錢、稅收流向的問題!”
朱由校盯著黃宗羲,媽的,撿到一個曠世大才啊!
“國家專營,就是由國家來收稅?”
朱由校自言自語道:“讓利於民?哈,好一個民字,朕看這個民,沒有一個是普通農民吧!貪官豪強把持地方收稅之權,怪不得國庫空虛如此啊!你們,做的好事啊!”
“臣萬死!”
一群人,黑壓壓的跪了一地。
之前朱由校自建礦廠,自建工坊,當初根本沒想得如此之深,只是想掌握一些自己的財源。
沒想到,這些舉動倒是暗合了天意。
今天搞明白其中道理,朱由校也暗下決心――媽的,誰再敢反對礦稅,開海,朕就活劈了他。
朱由校見話也說得差不多了,便揮退眾人,單獨留下黃宗羲。
“說吧,你想要什麼?”
朱由校盯著黃宗羲,他不是傻子,今天黃宗羲說的話很快就會傳遍朝野,他黃宗羲會成為整個官僚奸商集團的敵人。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黃宗羲此番言論,會斷了多少官商的財路啊!
黃宗羲又不是白痴,無利可圖,只圖嘴癮的事情他會去幹嗎?
“臣,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黃宗羲眼睛裡冒著精光,看著讓人害怕――那是一種生死度外的堅決,那是一種赴死的表情。
“臣,懇請陛下單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