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里鄉外
一
今年清明,我回了趟老家。因為提前打過電話,所以堂哥早就在路口等著了。從縣城到我們村,如今也不過二十來分鐘的車程。路上,堂哥跟我說,這次回來,最好去看看四叔。我問,四叔咋啦?堂哥說,年紀大了,身體也差了,去年臘月還大病了一場,差點沒搶救過來。
四叔大名程永貴,是父親的堂弟。父親是大伯的長子,按族裡的輩分,我喊他四叔。四叔家離我家不遠,隔了兩戶人家。小時候,我常去他家玩。四叔雖然沒上過學,可腦子靈光,懂得不少東西。村裡哪家有個紅白喜事,或是起屋上樑,都愛找他幫忙拿主意。
車到村口,遠遠就看見村裡的老槐樹。那棵老槐樹,據說有上百年的歷史了。小時候,我們一群孩子常在樹下玩耍,捉迷藏、打彈珠,夏天的時候,還會爬到樹上掏鳥窩。老槐樹的枝葉依舊繁茂,只是樹下,再沒有了我們當年的歡聲笑語。
到家後,母親早已準備好了一桌飯菜。吃飯的時候,母親也說起了四叔。她說,四叔現在一個人過,雖說幾個孩子都在城裡,條件也還不錯,可四叔就是不願意去城裡住。我問,四嬸呢?母親嘆了口氣,說,你四嬸走了都快三年了。我這才想起,三年前我在外地出差,沒能回來參加四嬸的葬禮。
吃完飯,我決定去看看四叔。四叔家的房子還是老樣子,青磚黑瓦,門口有個小院子。院子裡種著些蔬菜,豆角、辣椒、茄子,長得鬱鬱蔥蔥。我走進院子,喊了聲“四叔”。四叔正在屋裡看電視,聽到我的聲音,趕忙從屋裡迎了出來。
“喲,是你啊,都長成大小夥子了。”四叔拉著我的手,上下打量著。我發現,四叔真的老了,頭髮全白了,臉上的皺紋也更深了。
我們在院子裡坐下,四叔給我倒了杯茶。茶是自家種的,喝起來有股淡淡的清香。我問起四叔的身體,四叔擺了擺手,說,老毛病了,不礙事。然後,四叔就跟我聊起了村裡的事,誰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學,誰家又蓋了新房,村裡的水泥路修到了哪家門口……四叔說得津津有味,我也聽得入神。
正說著,四叔突然問我:“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在我家偷紅薯吃的事不?”我一下子愣住了,沒想到四叔還記得這件事。那時候,我也就七八歲的樣子,有一天,我和小夥伴們在村裡玩,玩著玩著就餓了。不知道是誰提議去四叔家偷紅薯吃,大家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於是,我們就偷偷溜進了四叔家的紅薯地,挖了幾個紅薯,然後跑到村後的樹林裡,用撿來的乾柴生了堆火,把紅薯埋在火裡烤。正當我們吃得津津有味的時候,四叔突然出現了。我們嚇得撒腿就跑,四叔在後面追了一陣,沒追上,也就算了。
“那時候,你們這些孩子啊,可調皮了。”四叔笑著說,“不過,看到你們吃得那麼香,我也挺高興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四叔,那時候不懂事,讓您見笑了。”
四叔擺了擺手,說:“這有啥,小孩子嘛,哪個不調皮。再說了,那點紅薯,也不算啥。”
和四叔聊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暗,我才起身告辭。臨走的時候,四叔非要我帶些自家種的蔬菜回去。我推辭不過,只好收下。
回到家,我把蔬菜交給母親。母親說,這些菜可都是綠色食品,在城裡可買不到。我想起和四叔的聊天,心裡有些感慨。在這個快節奏的時代,家鄉的一切似乎都慢了下來。這裡的人,依舊過著簡單而質樸的生活,他們珍惜著彼此之間的情誼,守護著這片養育他們的土地。
二
小時候,我最喜歡的事,就是跟著四叔去田裡幹活。那時候,家裡的農活多,父母忙不過來,四叔就經常過來幫忙。每次去田裡,四叔都會帶上我,說是讓我去見識見識。
春天的時候,我們會去田裡插秧。四叔彎著腰,熟練地把秧苗插進泥裡,一行行,整整齊齊。我也學著四叔的樣子,可插進去的秧苗,不是東倒西歪,就是深淺不一。四叔笑著說:“彆著急,慢慢來,多插幾次就好了。”在四叔的耐心指導下,我漸漸掌握了插秧的技巧。雖然插得還不是很好,但也有了點樣子。
插完秧,我們會坐在田埂上休息。四叔會從口袋裡掏出一把花生,遞給我。那花生,是自家種的,又香又脆。我們一邊吃著花生,一邊看著藍天白雲,聽著鳥兒在枝頭歌唱。那時候,我覺得,生活是如此的美好。
夏天,是農忙的季節。我們要給稻田除草、施肥,還要收割麥子。四叔總是天不亮就起床,帶著我去田裡幹活。太陽火辣辣地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