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商陸就開著頭一天租來的車出了彭縣,上了高速。
今晨的霧氣有點大,溫度也有點低,下樓開車的時候,冷風灌進脖子裡,冷得他打了個激靈。
車子的後排座椅上放了個大包,裡邊裝著給父親的新衣。
上午十點,商陸終於看到父親出來。
雖然不久之前商陸才來看過父親,但那時候隔著玻璃,隔著鐵窗,現在是這麼真真切切的站在對面,伸手就能摸得著的。
商仲文有些抱歉地看著商陸,因為他出了事,才給家裡添了那麼多的麻煩和苦難。
這一年多里,商陸不只要讀書,還要打工掙錢給他還賠償,孩子辛苦了,家人也辛苦了。
“商陸!”商仲文怯怯地開口,他沒想到自己能這麼快出來。
雖然假釋申請在達到一定的條件後,就可以提交。但上次律師來見他的時候也說過了,假釋申請很難批准,讓他還是要有點心理準備,畢竟這是孩子的一片孝心。
所以,他沒有期待自己很快能出來,他也做好了把刑期服滿的準備。
畢竟,他做錯了事,給好幾個家庭造成了痛苦,他坐幾年牢而已,人家失去的是親人。
只是他對自己的妻兒滿心愧疚。
商陸一直冷著的臉,在聽到這一聲叫之後,瞬間繃不住。
他上前抱住了父親,緊緊地,緊緊地。
前世,父親嚥下最後一口氣時,他就在身邊。
如今,看到這麼鮮活的父親,還提前走出了監獄,他的心情真的太複雜了。
他甚至在這一瞬間,後悔了前世自己那麼固執。
如果他不固執,如果他順勢而為,如果他一早順從了陶京墨,前世就沒有那些很壞很壞的事。
眼淚滑落,商陸不敢讓自己哭出聲來。
他緊抱著父親,生怕一鬆手父親就會消失一般。
他也怕這只是自己的一場夢,夢醒了,父親其實還關在裡邊。
“商陸,謝謝你!”
父親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父親溫柔的觸碰,彷彿讓他找到了實感。
他趕緊吸了吸鼻子,眼淚就擦在了父親的衣服上,片刻之後,才放開,“爸,上車吧,我們走!”
商陸找了家酒店,讓商仲文洗了澡,裡裡外外都換了新衣服,然後把那些監獄裡穿出來的衣服都給扔掉,再帶商仲文去吃了午飯。
午飯之後,他們便趕往深城。
只是,半道上商仲文就發現那不是彭縣的方向,問了一句,“這是去哪裡?”
“深城。”
“你媽也在深城?”
商陸沒有回答。
商仲文也沒有再問。
兒子變了,才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兒子好像變了好多好多。
商仲文覺得對不起商陸,也怕打擾他開車,所以安靜待著。
當晚,父子倆住在深城光華醫院附近,商陸又聯絡了陸澤軒,陸澤軒說醫院那邊都安排好了,明天一早直接帶他父親過去就行,還給了一個醫生的電話,說是專程有人帶他們去做檢查。
一切都很順利。
晚上躺在床上,商陸的心卻無法平靜。
他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
父親在家裡發病,送到彭縣的醫院,各項檢查做了,醫生好像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便建議他們去上一級的醫院檢查。
於是,商陸帶著商仲文去了省城的大醫院,很快得到了確診結果,是非常惡性的腫瘤。
而且這種病,一旦發病,剩下的時間就不會很多,是非常罕見的一種惡性腫瘤。
省城的醫院其實也沒有什麼治療的手段,但當時有醫生建議他可以去深城的光華醫院試一試。
因為深城光華醫院的陸院長是治療這種病的國內權威。
只不過,陸院長的號掛不到,而且光華醫院是私立醫院,費用相當高。
商陸那時候掙的錢都拿去還賠償了,他手頭能拿出來的錢真的很少。
他跟同學、同事還借了一些錢,但他想盡了辦法,根本掛不到陸院長的號。
父親是等不起的。
商陸那個時候真的很崩潰。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陶京墨給他打電話了。
“你把人都求了一圈,就沒有想起我?你開口求我一句,能怎樣?”
商陸當時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抓著手機,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