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珠簾,他率先看見上回蹲在虎爺旁邊的小女孩又縮在角落,這次他終於看見她的小臉,她的小臉白皙無血色,面無表情的女孩以烏黑大眼目不轉睛盯著對角線。劉煒順著女孩的視線望去,女孩正盯著劉正雄,劉正雄一身藏藍道服,左手持桃木劍,右手則抓起毛筆沾上硃砂。
&esp;&esp;神壇沒有外人,只有劉正雄獨自站在中央賣力踩踏罡步。神桌上放著老爸辦事必備的梅花盤、墨汁與硯臺,梅花盤中間的凹槽填滿鮮豔硃砂。神桌墊上深灰色墊布,上頭有一疊攤成扇形的金紙,金紙上頭被紅色硃砂橫畫上一條粗細不均的線,就像小腿被尖銳的物品劃上一道長長的傷痕。
&esp;&esp;神壇擺設一如日常開壇,唯二不同的是沒有任何渴求神祇垂憐的信徒,以及劉筱馨視如性命的人工智慧竟好端端躺在神桌正中央。
&esp;&esp;劉筱馨的人工智慧外觀是一具不到一公尺的橡膠人偶,人偶沒有穿衣服,身體外觀是沒有血色的純白,眼眶內被鑲嵌褐色玻璃眼珠,頭殼沒有裝戴假髮,它的四肢、腰部、脖頸與肩膀都有明顯的關節裝置。
&esp;&esp;劉正雄放下毛筆,抄起一疊金紙,大手一揮將以硃砂畫滿神秘符文的金紙壓在人偶腹部。他停下腳步,兩腳併攏,那疊金紙離開人偶,瞬息揮向右側蠟燭。火苗攀上金紙,洶湧焰火覆蓋止疊,劉正雄口唸咒語,將燃燒的金紙舉至人偶身上凌空揮舞。
&esp;&esp;濃郁檀香薰得整座神壇宛如籠罩白霧中,明明那種煙帶著溫度,神壇卻比平日更冷,不是那種徐徐微風帶來的沁涼,而是那種冷的刺骨,冷到渾身打顫,如赤身裸體身處雪地的極致酷寒,身體的唯一動能只剩下顫抖能力。
&esp;&esp;他亟欲向前,雙腿卻從未如此刻不聽使喚,他牙關不停上下拍擊,雙眼給予卑微的熱度,若不是這點點暖意,劉煒幾乎忘卻自己還有移動四肢的能力。
&esp;&esp;比現在更淒涼的人生?不,他早就放棄「變得更好」,他向來只懇求「不要更差」!
&esp;&esp;那樣可悲而渺小的懇求為劉煒帶來極大動力!劉煒的關節恢復彈性,他如脫兔彈射,轉眼間進入神壇。
&esp;&esp;劉正雄的桃木劍劈開香菸,他口齒清晰朗誦劉煒壓根聽不懂的詭異經文,在劉煒伸長臂展準備奪走人偶之際,劉正雄冗長的咒文似乎唸到最後一枚字元,他以右腳重重踏地,咒文、踩踏聲連成完整的宇宙。
&esp;&esp;懸浮空氣之中的粉塵在聲音靜止的同一時刻以逆時鐘的運動軌跡朝人偶前進。完整的人偶彷彿出現肉眼無法察覺的裂口,將世間一切盡數吸入。
&esp;&esp;那名蹲在角落怯憐憐的瘦弱女孩同樣被無窮吸力捕獲,她的表情扭曲,小小身軀無法與這股力量抗衡,她整個人被吸入人偶體內。
&esp;&esp;劉煒想嘶吼卻出不了聲,他無比驚駭,他就在這樣極端劇烈的情緒中,雙眼一黑,就此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