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初亮,雲一層一層展開。
上層路道有高檔車偶然飛馳而過,伴著清晨環衛工人的掃地聲此起彼伏。
牆角窗縫一根滑絲的窗簾線在風的撩動下一晃,又一晃。
凌煊盯著那根絲線,眼見著照進來的那條光,從昏黃的燈光變成灰濛濛的晨光,再變成白亮的天光……
一聲輕嘆,他閉上了痠軟的雙目。
他已經失眠很久了。
每到休息日都會去幫金隆送外賣,讓自己累到癱軟,才能換取多一點睡著的機會。
可從對面大火之後,從他僥倖逃離生天之後,失眠加重了。
“叩叩叩。”
三下平和輕緩卻節奏一致的敲門聲響起。
是他的門!
不可能!沒有人會敲他的門!
金隆也不會!
他昨晚送了外賣去還手環的時候,金隆還奮鬥在通宵遊戲的路上……
凌煊瞪大雙眼,僵硬著四肢,怕發出聲響,被門外之人察覺。
“叩叩叩。”又是三下。
“有人嗎?”一個女人的聲音隔著兩道門傳來:“鄰居你好。請問屋裡有人嗎?”
冬日早晨七點五十,一般都有人。
可凌煊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在屋裡。
敲門聲和人聲在堅持了一分鐘後終於停歇,歸於寧靜。
又過了……也許兩分鐘,也許五分鐘……
凌煊掀開棉被,光著腳踩在地板上,將所有響動降到最低,然後移到門口。
他屏住呼吸,湊到貓眼前。
存在了五十餘年的舊式老樓房,剪刀梯設計,一層8戶,01號和04號是門對門,而另外4戶隔著剪刀梯之間的走道,位於另一頭。
凌煊透過貓眼看見的,正是對面01號緊閉的房門,以及一個縮在門口的身影。
沒戴眼鏡的他只能看清是一個長髮女人,身形單薄,衣著簡單。
而此刻,精心穿著塑膠拖鞋和七分睡褲,一手扯著針織衫領口,一手扶著溼漉漉假髮,扮演著楚楚可憐、柔弱不能自理形象的沈今茉……
被12月的寒風吹得瑟瑟發抖。
她在邱恬忻的幫助下,動用後勤送來的3d增強現實技術,將自己的臉做了微調。
現在,她眼睛小睫毛長,鼻子短嘴唇厚,說好看也好看,就是有些過於風情。
不過撩撥人嘛,足夠的。
沈今茉刻意扶了扶黑框眼鏡,哀哀怨怨喊了句:“有人嗎?”
沉寂了十幾秒,也觀察了十幾秒,凌煊摸上門把往下壓。
“咔……”沒開啟。
門是反鎖的。
他解開鎖,壓下門把往外推。
推開的門縫不大,只露出半邊臉,卻足夠看清外頭。
沈今茉努力眨了眨眼,讓剛剛憋出來的一點點淚花泛著可憐意味,“屋裡有人啊,太好了。”
說完她就踩著拖鞋跳近,直接湊到凌煊房門縫隙前。
也許是沈今茉蹦得太過於熱情,凌煊下意識把門往裡拉了拉。
因了沒戴眼鏡,他狹長的眼睛格外突出,棕色的瞳孔閃著走廊裡顫動的微光,唇角平得沒有半點情緒,極為清冷。
“有什麼事?”他的聲音沙啞,還很低沉,狀似很少說話且很久沒說話。
但他的語氣沒有半點不滿,竟然帶著一絲溫柔。
“我是剛搬來的。”沈今茉縮著脖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柔柔弱弱,“剛洗頭突然就沒熱水了,出來檢查天然氣閥,風一吹又被關外面了。”
凌煊藉著門縫,從上到下快速掃了她一眼。
的確是溼漉漉的鞋和溼漉漉的頭髮,以及單薄的衣衫……其他的,因為沒戴眼鏡,就看不真切了。
他沒再往下看,轉而問:“那我能幫你什麼?”
“能不能借個熱水把泡沫沖掉?”沈今茉指了指脖頸,那裡有順流的水痕,再向下則是漂亮的鎖骨,和欲遮不遮的美好。
凌煊瞄了一眼,禮貌地轉開眼神,雖然近視的他什麼也看不清。
這態度,沒有同意,也沒有不同意。
沈今茉只好退而求其次,“那……能不能借個電話?我找人來開鎖。”
她指了指一旁牆面上的小廣告,努力憋出個悽悽楚楚的求助眼神。
對方毫無反應。
也有可能在房門遮擋之下已經變過了幾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