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頭,搖頭。
當奉惜放棄求生欲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計劃好自己的身後事。
柳決明呼吸一滯,良久,才嘆氣,這麼長時間憋在胸口的那一口氣,消散了。
“我承認,把奉惜帶來南山,是為了讓你們兩個分開,我能趁機下手,但是現在想想,真是諷刺,你們情比金堅,哪裡有我下手的份。”
顧清塵抬起頭,眼中沒什麼情緒。
柳決明自顧自地說:“我認識奉惜的時候,她看起來平平無奇,陪著林教授來老宅做客,奶奶很喜歡她,想撮合我們,但是因為她沒有出身背景,一直在觀望。
再見面,她就成你的人,我想顧家不會接納她,但是又聽說你們要訂婚了,我才開始害怕,我勸她說你是火坑,她說就算是火坑也值得一跳。”
顧清塵的眼睛亮了亮,柳決明的眼神卻越來越暗。
“我以為你只是利用她的醫術,等你的腿好了,不用你發話,周夫人就會幫你清理門戶,所以我在等,等你的腿完全康復。”
柳決明的眼睛像是要滴血一樣的紅,“但是你們兩個看起來伉儷情深,我好像沒有機會了。”
他的遲疑和猶豫,徹底讓他失去了得到奉惜的機會。
而顧清塵一方常態的決絕,才是奉惜需要的在乎。
“是你太狹隘了。”顧清塵幽幽開口,“奉惜不需要出身和背景,她就是她,如果不是她沒有出身,憑她的天賦和努力,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配得上她。”
柳決明的瞳孔瞬間一縮,原來在顧清塵的心裡,一直把奉惜看作是比自己更強的人,尊敬和重視,才是他得到她的訣竅。
柳決明忽然一笑,無可奈何,他站起身,轉身離開。
這麼一鬧,奉惜也開始接受治療,顧清塵也很幸運,沒有感染,還貢獻出了自己的血液樣本,鹿呦呦根據血液中的抗體,也研究出了新藥。
奉惜試藥的第一個週期,沒有任何效果,高燒、腹瀉、頭疼、脫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第二個週期,退燒了,腹瀉停止,但是免疫系統的損傷還是沒有得到遏制。
時間已經過去七天,顧清塵隔離期結束,但是所有人封鎖了訊息,大家故意瞞著奉惜,就是害怕她的求生欲消失。
奉惜開始託柳決明幫忙把錢打給舅媽,柳決明拒絕了,奉惜又問他顧清塵的情況,他一言不發。
那段日子,奉惜簡直生不如死,不知道顧清塵到底是不是被傳染了,聯絡不到舅媽,不知道外公的情況。
錢空青來找奉惜,把小院裡開得最漂亮的凌霄花摘了下來,做成花束送給奉惜。
他在病房外哭得稀里嘩啦,奉惜拿著紅豔豔的凌霄花,一邊哄他一邊強撐著不讓自己睡著。
錢大夫把錢空青拉走的時候,他的聲音迴盪在樓道里,“奉惜姐,你千萬不要死啊!”
林北征嫌棄他晦氣,拉上了簾子。
“奉惜,別聽他瞎說。”
奉惜仰面躺在病床上,這幾天,除了看頭頂的天花板,什麼也看不見,她早就看煩了。
“林教授,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林北征的心裡一酸,這麼多年才遇見一個這麼有天賦的學生,他就是豁出去自己這條命,也要把人救回來。
“沒人能說得準,我找人算了一卦,你這次沒事,以後還會一飛沖天,從此平步青雲。”
奉惜沒忍住笑了。
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會求助神明,而神明,通常無用。
“教授,您什麼時候也信這些了?”
林北征擺擺手,“望聞問切,我也懂一點面相,你未來只會越來越富貴,大富大貴。”
奉惜一笑了之,只當做是林北征為了安慰他隨便說的。
那天晚上,她夢見許多事情,人生像是走馬燈一樣轉了一圈,外公的醫館、舅媽做的饅頭、顧清塵的笑,輪轉、盪漾、散開,在夢裡,一個都抓不住。
夜深人靜的時候,奉惜睡醒了,滿屋子都是凌霄花馥郁的芬芳,她使勁聞了聞,突然感覺頭腦清明,身上也有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