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姑娘的臉漲紅了。
“誰叫你耍流氓?沒有一劍殺掉你,算你造化!”
劉六大聲吆喝:
“師妹不得無禮,走江湖碰碰磕磕在所難免,女兒作態就不要走江湖了。我們講的是義氣,不能恩將仇報,人家好歹救過你的命。”
正德稍稍消點氣。
“這話還差不多。我只不過幫你拂一下臉,你就打我一耳光,昨天晚上對我又抓又捏,這筆賬如何算?”
劉七見他們兩人鬥嘴不脫稚氣,才意識到二人年紀尚輕。
“公子不必介懷,我師妹年紀尚幼,這幾個月獨闖過江湖,女孩子受到委屈,脾氣大一點,請公子包涵。”
正德聽了這話,也不禁對餘姑娘產生敬意。
張口想說幾句好聽的,卻見她翻著白眼,看也不看他,只好將到嘴邊的話咽回去。
接下來幾個人說起江湖歷險,不再說跟官府有關的事。
正德聽得心旌神蕩,十分羨慕,對餘姑娘不禁又添上幾分敬意。
他見餘姑娘繃得緊緊的嘴角是那麼的細膩,那麼的敏感,放在桌上的手腕珠圓玉潤,竟像是透明的,便很想親近她。
他知道她很在意男女受授不親,又懷恨在心,才不敢畫素常一樣,不將男女大防當回事。
儘管很想,卻沒有胡來。
用過酒飯後,幾個人向正德告辭,請正德打聽好訊息,十天後在通遠小鎮的茶館裡見面。
正德大吃一驚:
“你們不會將我扔在這兒吧?”
劉六笑了笑。
“這兒是京城,朱公子不會認不出路的。”
餘姑娘也嘲諷地笑一笑。
正德見她眉梢眼角說不盡風情萬種,不覺看得痴了,先前對她的恨再也沒有了。
天快亮了,四下裡靜悄悄的。
正德雖然知道人在京城,旅館又是太監開的,但獨自被扔在陌生的地方,平生是頭一回,心裡不禁又害怕起來。
他畢竟是皇帝,打自落地之日起身邊就從沒有離開過人。
現在自個兒待著,竟讓他產生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他覺得挺新鮮。
老師教他敬畏神明,敬畏天道,他從不當回事了。他基本上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曉得什麼叫害怕。
在深宮大院裡,倒常常因為孤獨感到恐懼,現在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出自於他沒辦法發號施令。
也就是說,他失去控制大明江山的權力。
他深切體會到劉健等人勸他不要“輕出宮禁”的意思了。
假如這時候有人趁機作亂,他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只能聽由天命。
沒準皇帝換別人做,往後他變成孤魂野鬼,一個人到處漂泊流浪了。
他覺得對劉健和謝遷太狠了,可又是無可奈何的事。
正德很少有正經的時候,但從來都保持一根清醒的腦筋,對皇權尤其敏感。
他發現離開權力,他十分脆弱,正如韓信縱橫天下,無人能敵。可手中沒有兵權,呂后一句話就能要他的命。
此時回不了宮,雖然覺得疲乏,還得強打精神想辦法聯絡劉瑾,掌控權力。
正當彷徨不安時,有個小廝推門進來。
正德看過去,他正揹著身子關門。
小廝一轉過身來,正德一顆心就提到嗓子眼。
小廝不是別人,正是葛兒。
葛兒頭上扣著一頂烏紗小圓帽,身上穿著粉色團領圓袍,腰繫犀角帶。
只見他生得臉如傅粉,身材俊俏,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轉,在燈光下更顯得風流婉轉。
葛兒出現,意味著有一個人為他傳旨,要比他自個兒瞎闖安全百倍。
正德竟有一種死裡逃生的感覺。
他想這小子的確有福,總能在關鍵時刻討他歡心。
可惜他年紀尚輕,否則正德當場給他一個掌印太監噹噹。
葛兒在正德最無助的時候出現,本就是一件奇功。
正德一認出葛兒就問:
“劉瑾呢?”
“回萬歲爺,萬歲爺悄悄出來,他哪裡找得到呢?這旅館是奴才的一點薄產。”
劉六說的小太監,原來是葛兒。
劉瑾順手敲李興一竹槓,贈給葛兒這座大宅子。
葛兒將母親接過來住,母子兩人無親無故,大宅子覺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