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第二天一早,雨早就歇了,用過飯後,他催促手下押解財物和牛籠頭起程。
走了小半天,快到晌午時,但見天邊出現大片大片的黑雲,隨風從南向北鋪天蓋地壓過來,遠處已大雨盆傾,騰起的水蒸氣好比濃霧一般,將田野山川潮襲浪卷吞沒了。
很快地,他們頭上的天空也驟然一暗,先是豆粒般的雨點有一下沒一下落下來,很快就越來越密,織成了雨幕,好比天破了一個窟窿,雨水傾倒而下,相隔數步就辨不清景物了。
馬匹似乎熬不住雨點敲打,在原地一邊打轉一邊鳴叫,錢寧坐在馬車裡押管兩箱財物和牛籠頭,大聲吆喝手下尋找打尖吃飯的地方,順便躲躲雨。
一行人恨天咒沿著官道艱難行進,不料途中走岔了,拐進連線官道的一條小路,地勢越來越高,到他們發現走錯路時,已然走到半山腰了。
這時雨小了許多,睜大眼睛還能看清遠處的一些景物。
路的盡頭是一座四面高牆的庭院。
前頭的人折問來說,路走岔了,盡頭有戶人家,要不要過去躲躲雨。
錢寧正巴不得呢,探頭看了看,自言自語似的說:“走岔才好,這叫歪打正著,有地方躲雨便好。”
院門外停著幾輛馬車,拉車的馬垂頭喪氣佇立在雨中。
十幾個披著蓑衣的男人將馬車上的貨物往院子裡搬,穿過院子時跑得比鹿還快。
錢寧的手下大聲問話,他們似乎連聽都沒有聽見,也沒有停下來理會他們。
錢寧這夥人都是橫行霸道的角色,這次下到地方,地方官員拿他們當大爺款待,將他們的氣焰慣得更加囂張了。
打過幾聲招呼,見沒人理睬,就直闖進去。
來到院子,有個老婦人走出裡屋,站在迴廊上,問他們想幹什麼。
領頭的回答:“借地方躲躲雨呀。”
老婦人讓他們等一下,她去問問主人。
片刻工夫她就轉回來,錢寧一行都躲進迴廊了。
“我家主人說,你們只能在這兒躲雨,雨一停就離開。”
有個手下在地上鋪好氈布,錢寧席地而坐。
他的心靜下來,便聽到從後堂隱隱傳來的琴聲。
錢寧傾聽一陣子,眉頭漸漸結成一塊圪瘩。
錢能聘請三山五嶽的武師教他武藝,有個武師告訴錢能,琴道和劍道是相通的,所以錢能也聘請琴師。
錢寧不十分精通琴藝,但見多識廣。默默聽一會兒,心裡一格登,暗想:“不好,琴聲裡有股,殺氣。”
在蔣三春餐店裡吃過大虧,這,一路來錢寧總覺得風聲鶴唳,擔心還會有人打兩箱財物的主意。
現在手裡還有對他值錢的牛籠頭,因而加倍小心。
錢寧正在狐疑不安,老婦人又走出來。
她沒來得及說話,一看披枷帶鎖的牛籠頭,嚇得尖叫一聲,像個愛撒嬌的十八歲少女似的,掉頭跑回去了。
牛籠頭剛讓錢寧叫人抬上回廊。
又過片刻,一位氣質高雅的半老徐娘走出來,見錢寧席地而坐,便問:
“諸位是哪個衙門的差爺?”
她的聲音十分甜美,能滲透到別人的內心深處。倘若只聽她說話,準錯以為是個妙齡女子。
因琴聲錢寧就多一個心眼,他恭恭敬敬回話,一點也不敢託大:
“錦衣衛的,借貴地躲躲雨。冒犯之處,敬請原諒。”
其時大凡聽到“錦衣衛”三字,不論當官還是平民百姓,無不感到脊樑骨發涼。
他們不是皇帝的侍衛,而是皇帝的爪牙。
在朝野眼裡,錦衣衛是恐怖組織,總讓人聯想到血腥屠殺和大禍臨頭。
錢寧亮出身份,既回了話,又藉此警告這戶人家,倘若有非份之想,必須立刻打消念頭。
不料弱不禁風的半老徐娘渾不在意,還伸手要驗看錢寧的腰牌:
“出入皇宮的腰牌,老身能否看一看?”
錢寧猶豫一下,從衣襟下解開腰牌,遞到她手裡。
女人拿在手裡細察,點點頭說:“沒錯,這是出入大內的腰牌。”
說著將腰牌還給錢寧,“我這做主人的怠慢了,既是官爺,進去用點酒飯,暖暖身子。”
一個鄉下老女子煞有介事辨認腰牌,錢寧頓覺不妙,心裡多上幾分誡備。
但他年輕氣盛,心想既然來了,龍潭虎穴也得闖一闖,免得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