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八年(1505)四月二十九日,弘治帝朱佑樘得病,至五月六日病危,急召大學士劉健、李東陽、謝遷接受遺命。
第二天,弘治帝駕崩於乾清宮,才三十六歲。廟號孝宗,葬於泰陵。
年僅十五歲的太子朱厚照即位,改翌年為正德元年。
正德皇帝由太子而天子,東宮八個原本默默無聞的內官便一步登天,僅數日就赫然成為朝中新貴。
多年媳婦熬成婆,難免作威作福。
仗著正德寵信,八人橫行宮中,無人敢惹,因而被稱作“八虎”。
京城有位名公子,掛名錦衣衛百戶,名叫錢寧。
他的義父錢能是太監,曾經顯赫一時。
弘治末年,錢能暴病身亡,錢寧跟著走背運。連億萬遺產都守不住,很快因親朋故交巧取豪奪而減去大半。
錢寧沒有依靠,便送上一份厚禮,投靠在 “八虎”之一、鐘鼓司太監劉瑾的門下,指望劉瑾能拉他一把。
“八虎”先前受盡宮中權貴的氣,劉瑾還讓錢能折辱過,雖收下錢寧的厚禮,也僅讓他在門下聽差。
正德元年五月,端午節前幾天,錢寧照例來到劉府,在候事廳聽差。
傍晚,劉瑾身邊的一個貼身內侍,名叫丘得,到候事廳向他傳劉瑾的命令:
“禮部和司禮監收選一批新內官,明天就要進宮,晚上住在菜廠,殿爺要你帶人去挑選五十個年輕貌美的進鐘鼓司,萬歲爺大婚時要用的。”
“按照舊例,鐘鼓司不是挑選教坊司選進的嗎?”
“這次萬歲爺大婚要用,不拘教坊司。殿爺要你告訴司禮監那些王八蛋,凡年輕貌美的,鐘鼓司就要,別管他們拿人家多少賄銀,你看對眼的就登記上冊。殿爺還說,那些新官人一選上,就有人幫他們大把大把地撒銀子打關節,都指望進司禮監、御馬監、內官監,一聽說神宮監、都知監、鐘鼓司這些下等衙門,一個個像死了親孃老子似的哭喪著臉,你別跟他們客氣。”
“皇上大婚不是定不下來嗎?聽選的秀女在元輝殿幾個月了,皇上還沒有欽點。”
“哼,你的話也太多了。”
錢寧今非昔比,讓丘得諷刺一下,也不敢理論。
“司禮監神氣得很,殿爺說,你義父跟他們交情不錯,說不定能給你一點面子,才點你去。過了今天,新選內官進宮後,你就見不著了。萬歲爺大婚一點都錯不得,諒他們也不敢刁難。”
錢寧帶人來到菜廠。四下裡戒備森嚴,但大老遠就聽見混雜的打鬧聲。
進去一看,有個房間其實都炸窩了,一二十個新內官扯成一團打群架。
幾個負責看管的,職稱叫“長隨”,一邊大聲吆喝,一邊用藤條沒頭沒腦往鬥毆的人群揮打。
錢寧一個箭步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將扭成一團的小內官們扔到各個角落。
這一手玩得十分漂亮,小內官們畏懼地看著他,都不敢動了。
有個認得錢寧的長隨心有餘悸說:
“這些小東西才失去卵子,倒變得更有雄性了,以後還不知道怎樣兇呢!”
“將鬧事的帶來,我幫你們問一問。”
長隨們有錢寧壓陣,一下就咋呼起來,將幾個鬧事的揪出來了。
有個十二三歲的小廝生得體態風流,膚肌細膩、白裡透紅。
錢寧驚訝問:“不是小內官嗎?連女孩子也選收進來?”
“跟女孩長得像而已,現在底下沒有那玩意兒,說他女孩子也行了。鬥毆就是他這模樣引起的。這孩子由教坊司選進來的,聽說會唱戲。”
錢寧問他名字,小廝怯生生說:“叫葛兒。”
“教坊司有什麼不好?教坊司頭兒臧賢還是我的好朋友呢。”
有個高挑個兒的說:
“他們瞧不起教坊司,說教坊司進宮也只在鐘鼓司辦差,不管到哪兒,戲子都是戲子。”
錢寧問他叫什麼名字,他說叫於喜。
“都別高興太早,這回不管什麼來路,都由鐘鼓司先挑先錄用。”
“這話是誰說的?”
門口有人陰惻惻問,隨後走進三個穿麟補紅拽撒的中年太監。
錢寧認得他們是司禮監監官,一個叫高金,一個叫宋彬,一個叫潘幹,都是聲勢顯赫的人物。
他不敢怠慢,忙上前施禮。
高金長得又矮又胖,說話陰陽怪氣,一邊剔指甲一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