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把他們都嚇住了。
什長嚥了口口水,試探問道:“那......你身上有能證明身份的文書嗎?”語氣和之前已迥然不同。
王揚皺眉斥道:“沒聽我說話嗎?我途中遇賊,連衣衫車駕都不能保,遑論文書?”
什長為難道:“可這沒有憑證......”
王揚一臉不耐煩地打斷道:“譜牒戶籍為證,如何說沒有憑證?你儘管去查。”
別說王揚是琅琊王氏,一等門第。就算是一個末流士族,什長也萬沒有權力去查什麼戶籍譜牒。正不知所措之際,王揚打了個哈氣:
“算了,我也不為難你,就給你個憑證吧。”
他看向那個叫丁九的軍士說道:“你,去給我撿根樹枝來。”
丁九向什長投去詢問的眼光,執矛黑漢向什長道:“我去吧。”
什長點頭,黑漢快步去撿樹枝,一連撿了三根以供王揚挑選。
黑漢走到距離王揚三步的位置停下,把長矛靠在肩上,躬身彎腰,雙手遞上樹枝,態度甚是恭敬。
丁九有些不悅,心想早知如此,自己當時不如直接去撿了。
王揚在現代禮儀的規範下,禮貌用語已成本能,剛要說句道謝的話,可想起自己正假裝的身份,便硬生生地嚥了回去。他隨手抄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起來。
眾人都伸長脖子看去,剛開始以為他要寫字,後來又覺得他像是在畫畫。其所畫之圖鉤折曲回,紋理瑣細,中間還有小字鑲嵌,圖案甚是繁複。
“這.......這是......符咒?!”什長與幾名軍士驚道。
王揚把樹枝一扔,說道:“看清楚,這可是天師道最正宗的通光符。我琅琊王氏世傳天師道,這個你不會不知道吧。”
王揚畫的是法國國家圖書館所藏之敦煌道符,說來慚愧,這也是他唯一會畫的符咒。
從文化史和思想史的角度來說,王揚最精通的其實是儒釋兩家,道家排在最末。所以什麼“天師道最正宗的通光符”云云,完全是蒙人的說辭。
但琅琊王氏世傳天師道可是由陳寅恪先生考證過的。那些軍士們當然未必知道此事,但他就是要用這些“栩栩如生”、“理直氣壯”的細節,唬住這些兵!
東晉南朝雖盛行佛道,但普通百姓所知有限,即便勉強認出了符咒,但哪裡能知道什麼“通光符”正不正宗的事?
至於琅琊王氏是否家傳天師道就更加不瞭解了!
他們連世家大族平日裡吃的是什麼都想象不到,更遑論這些家族門內所傳之知識信仰。
不過士族子弟多有信奉佛道這件事他們是知道的。之前王揚的談吐氣派已經讓他們有些相信王揚的身份。待見了這個符咒後,不禁又信了幾分。
王揚見眾人又敬又畏的神色,心下一喜,正以為快要過關時,兩個熟悉而突兀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也姓琅琊王氏!”
“我也是琅琊王氏的!”
泥馬!!!
王揚心中頓時出現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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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卑與尊鬥,皆為賊。”出《晉書·刑法志》中張斐《注晉律表》,乃晉代律法。南朝宋、齊皆沿用晉律,至梁朝始重新編定律法,不過仍以晉律為藍本。
2陳寅恪考證琅琊王氏世傳天師道之文章名為《天師道與濱海地域之關係》,收於《金明館叢稿初編》。
3中古時代的道教符咒更近於複雜的圖畫,而非電視劇裡那種簡筆篆文。王揚所畫出自敦煌藏經洞,雖是唐時抄本,但這種符咒未必不出於前代傳承,對具體圖案感興趣的小夥伴可以參考《法國國家圖書館藏敦煌西域文獻》第三十三冊,編號p.4824。
4部分法制史將“惡逆罪”的起源定於北齊律的“重罪十條”,誤。東漢時已有此罪。《後漢書·梁統傳》:“建初八年,遂譖殺二貴人,而陷竦等以惡逆。”《後漢書·陳球傳》:“曹節、王甫復爭,以為梁後家犯惡逆,雖葬懿陵,武帝黜廢衛後,而以李夫人配食。”這件事在《後漢紀》中也有記載:“外家心惡梁氏,欲毀販之,乃誣以惡逆。”此罪晉律相承,《晉書·刑法志》載張裴《注晉律表》雲:“陵上僭貴,謂之惡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