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獄陰森,黑暗曲折的地道中迴盪著一聲聲淒厲的慘叫。幾點火光掙扎在滿是水漬的石壁上,破碎凌亂。
刑室內,一個長髮散亂、滿身血汙的男子被綁在豎板上,雙眼緊閉,似乎已經失去意識。身上衣物早已破爛不堪,襤褸的布條下,正緩緩滲著黑紅的液|體。十根手指僵在空中,指頭血肉模糊,指甲全無。腐臭的腥氣息令人作嘔。
兩個獄吏一坐一站,站的那個面身粗獷,正靠在牆邊,津津有味地喝著面片湯,吧唧嘴的聲音在這死寂的刑室裡顯得格外刺耳。
坐著的臉皮白淨一些,皺著眉,表情厭煩,把手中案卷一掩:“老賈,你就非在這兒吃東西嗎?你不嫌惡心?”
老賈把大拇指上的麵皮吸到嘴中,斜了同僚一眼:“趕上你不動手了,我累了這麼半天,吃點東西咋了?”
李獄掾懶得和他爭論,催促道:“快吃,吃完了趕緊審。”
他雙手煩躁地按著太陽穴,連日來的忙碌讓他疲憊不堪,一個簡單的案子硬是拖到現在!本來完美的考績,就要打折扣了。原本指望著明年能升一升的,若過了三十五,還停在獄掾的位置上,那前途就基本無望了,恐怕自己就得步老賈的後塵。
老賈呼嚕呼嚕地將最後幾口面片湯灌下肚,把碗撂下,袖子在嘴邊胡亂一抹,向豎版走了過去,拍打著男子的臉:“嘿,嘿!醒醒醒醒!起床了,開工了!”
男子的眼睛一點點睜開,剛恢復些清明,那鑽心的疼痛便如洶湧潮水般席捲而來,讓他忍不住呻|吟出聲。
老賈無語:“你說你這是何苦呢?殲了就殲了,又不會死,你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嗎?”
李獄掾聲音冰冷:“張公子,如果你是想等著你姑父救你,那我勸你別想了。到了這裡,你就是把荊州別駕搬來,也走不出去。”
男子緩緩張開乾裂的嘴唇,聲音虛弱:“......狗雜|種......”
老賈摳了摳耳朵:“我們是雜|種?你才是雜|種!柯家小娘子花骨朵一樣的年紀,正在待嫁,結果被你給毀了,肚子大了,婚事也黃了,你讓她以後咋辦?你他娘地還好意思說我們?”
“......柯賤人......馬畜生......還有你們......都是畜生......我姑父......不會放過你們的......”
老賈啐了一口:“我最看不上你這樣的人!仗著有個好姓,家裡有點勢,就牛得眼睛長在頭頂,想幹啥幹啥!你姑父不就是永寧太守嗎?他官再大,能大得過長史?能大過得國法?”
男子恨恨道:“劉寅這個畜生......”
老賈大怒,啪啪就是兩個耳光,照著肚子又來了一拳,男子哇地吐出一口鮮血,濺在老賈的鞋面上,老賈甩了甩腳,怒道:
“敢罵劉長史?我他娘地錘死你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說著提起拳頭又要打,李獄掾斥道:“好了!”
老賈悻悻住手。
李獄掾有些不耐煩地撥出一口粗氣,翻動著案卷,說道:
“張公子,這件案子,人證、物證都齊全,事理確鑿,情狀分明,這叫贓事明驗,理無可疑。你認與不認都沒關係。若你所犯為當死之罪,考掠已至,而抵隱不服,則可上呈州部裁斷。你不符合這個條件,又何必強撐不認?”
男子沒開口,只是艱難地喘著氣。
李獄掾見他沒罵人,覺得有希望,馬上道:“只要你服罪,我立馬就放你回監!還給你治傷,晚上加肉餐,並且准許家人探視!”
男子喉中一動,似乎意動。
李獄掾身子向前,期待地看著男子,問道:“如何?”
男子一點點地挺起胸,從喉嚨裡擠出沙啞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怨毒:
“何——你——娘!”
李獄掾臉色一沉,手掌按著額頭,呼吸漸粗。
老賈已經轉身去取荊杖。
李獄掾調整了一下情緒,拿起筆記錄,口中念道:“案犯不服,四度笞訊。”
......
譁!
昏死過去的男子被水潑醒,冰冷的水混著血水淌過他傷痕累累的身體,在地面上積成一灘暗紅色的汙濁。
老賈潑完水,擦擦汗,坐在一邊休息。
李獄掾看著男子,語氣嚴厲:“你認不認?!”
“認.....認你......娘......認......你全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