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又有什麼分別呢?糾結早一些還是晚一些的人,還是不通透啊!”
侍女聞言身子一軟,彷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直接癱倒在地。
巴東王露出笑容,拍手道:“說得好!本王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俗人!”
王揚一笑:“死的時間早晚都一樣,不過死法上還是有區別的,有的死法痛苦一些,有些死法輕鬆一些,我既然受她一拜,那請王爺准許我為她選個死法吧。”
“選死法?有趣。那你選吧!”巴東王興致勃勃。
“王爺說話作準嗎?”
“當然。你想讓她怎麼死?”
“那就......老死吧!”
侍女愕然抬頭,淚水在她臉上糊成一片。
巴東王笑容消失,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他看著王揚,嘴唇緊閉,冷目如刀,彷彿怒火爆發的前兆。
王揚恍若不察,笑問道:“王爺覺得我選的死法怎麼樣?”
巴東王聲音低沉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悶雷:“你自己覺得呢?”
“肯定好啊!以王爺這麼通透的人,怎麼可能不明白‘早死晚死都一樣’這個道理?那和一般俗人還有啥區別?且夫天下莫大於秋毫之末,而泰山為小;莫壽乎殤子,而彭祖為夭。你,我,莊子,都不是俗人。那咱們和俗人計較什麼呢?”
王揚一指地上的侍女,不屑道:“這個不通透的就是俗人,放了算了!”
巴東王凝視王揚片刻,驀然大笑!
然後笑容一收,問王揚道:“你遇到蠻人的時候,怕不怕?”
“怕呀!怎麼可能不怕?”
巴東王立即道:“既然早死晚死都一樣,你怕什麼?”
王揚不假思索:“早晚一樣,但死法有區別呀!如果蠻人讓我老死,那我也不怕了。”
巴東王抓住話柄:“你小子不是說自己不是俗人嗎?”
“雖不是俗人,但也有‘未能免俗’的時候,正如這侍女雖不是美人,但也有‘美不勝收’的時刻,難道不是嗎?”
巴東王想起之前的溫存,眸色一動。
王揚看著巴東王的眼睛,緩緩道: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畢竟是一直在王府伺候的故人,王爺寬宏大量,又何必趕盡殺絕?”
巴東王心中某一個的地方突然被觸動,再也提不起殺意來。
“走吧走吧,不和你計較了,去找彭四領一萬錢,算是賞你的。”巴東王向侍女道。
在巴東王看來,這個滅口本來就沒什麼太大必要,一個拘在王府的無知侍女而已,就算聽到什麼,敢和誰說?又有什麼資格擔保她的話?更何況他又沒說關鍵資訊。之所以要滅口是因為心情不好,正好撞上要發洩一下,現在被王揚這麼一衝,殺心自然就淡了。
王揚也是摸準了巴東王的性格。
既是喜怒無常,自然可以轉怒為喜;既是行事無忌,自然可以有放縱之處。而放縱在某些情形下,就有可能變成寬縱。比如可殺可不殺時,放縱隨心的人自然可以選擇不殺。
所以王揚先用戲謔的方式開解巴東王的情緒,然後找準時機,以情動之。雖是言辭舌辨,但前後呼應,首尾相接,其中精巧輕重之妙,不啻於一篇好文章。這才成能從變臉王手中救人。
當然,王揚此時還沒見過一個叫蕭子卿的人,如果碰上那位王爺,那王揚就算說得天花亂墜,被他引為平生知己,那最多也是先當著王揚的面放人,等王揚一走再滅口。
對於侍女來說,幸運的是,巴東王不是蕭子卿。
侍女死裡逃生,又得了一大筆錢,激動地說不出話,看向王揚,滿臉感激。她向巴東王和王揚咚咚咚地磕了幾個頭,然後手忙腳亂地退出房間。
侍女一走,巴東王笑問王揚道:“若本王剛才告訴你,她是才到王府來的新人,你怎麼說?”
王揚一笑,從容說道:“故人雖故昔經新,新人雖新復應故。”
意思是故人也是從新人變過來的,而新人有一天也會變成故人。
巴東王吸了口氣,看向王揚,心道:突然有點捨不得滅口了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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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最後那句詩,《玉臺新詠》記出自梁簡文帝的《和蕭侍中子顯春別四首》,《藝文類聚》記為陳朝江總所作《閨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