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王揚。
這是劉昭特意拜託,請王揚給學子們講一堂課。
儘管王揚現在時間並不豐裕,但劉先生有請,王揚是不會拒絕的。
因為劉昭的為人行事,早已贏得王揚發自內心的友誼、感激和尊重。
這時劉昭及幾位助教和眾學子坐在一起,謝星涵、小凝也換了男裝隱於後排角落,樂湛沒穿官服,帶著樂小胖獨坐一席,甚至連很少踏入郡學的宗測也找了個位置,就坐在庾於陵身後。
庾於陵敬宗測為長輩,堅持要請宗測向前坐,最後把宗測擾得不耐煩了,直接譏諷庾於陵“儒禮迂偽”。庾於陵感覺有點受傷,這一點就不如他老師劉昭有經驗了。
劉昭壓根就沒給宗測安排座位!只說讓他“隨便”。而宗測甚覺滿意。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齊聚在這個手持摺扇的少年公子身上,聚精會神,不肯漏聽一字。
“......讀書之法,有攻城,有掠地。
何謂攻城?
聚眾頓于堅城之下,晝夜猛攻,寸步必爭!前赴後繼,唯以登城破門為念。破門而後巷戰,巷戰而後短接,必斬盡餘敵、全城易幟而後可!
何謂掠地?
大軍出征,先鋒開路,以碾壓之勢,鎮服四野!頑敵敢於攔路對陣者,即刻誅滅!至於小股逸逃,不足為慮。兵鋒突進,直以囊括千里而為掠地有成!
凡用兵之術,攻城最下。然讀書當以攻城為根基。人無根基不立,學無根基不成。若無幾種典籍以攻城法讀通讀透,則讀書再多,學問不過是浮萍而已。
幾種典籍中,必有者三。
一為目錄之學。
目錄學乃問學門徑,門徑不窺,何以致遠?讀《孟子》者不知注者幾家,談《莊子》卻不曉版本之異,言魏晉史學則於當時諸史皆盡懵然,只倚一《三國志》為至寶,此於學問之道,乃一葉障目,最是險事。
二為訓詁之學。
訓者,通也。詁者,古也。古今異言,故需通之使人知。
讀書以字求意,字若不通,如何求意?國有遠近,時有今古,有傳譯則能使別國如鄉鄰,有訓詁則能使古今如旦暮。致千古之遠如旦暮之間,然後可以升堂論學矣。
此乃考經訂史,去訛定偽,必備之學。不通訓詁,則讀古書只能從他人之說,人云亦云,最易受騙。終日受騙而不知,再轉騙他人,學問之道,自此壞矣!
三為先秦之學。先秦書乃眾書淵——”
眾人正聽得入神,突然有人慌張闖入,座中人太多,那人一時到不了劉昭身邊,急得不行,只能叫道:“先生,大事不好了!”
眾人皆驚!
王揚也停下看向那人。
劉昭皺眉道:“慌慌張張成什麼樣子?怎麼了?”
“郡學被人圍了!烏壓壓一片,可能都過百了!說要找王公子!都是古文學派的!!”
一個學子激憤道:“怕什麼!他們人多,咱們人也不少!論學輸了還敢來找茬!真當我們好欺負嗎?”
他站起向王揚一拱手:“先生!你只管講你的!我去守門!”
“我也去!”
“我也去!”
“你太瘦了,別去!給我們筆錄先生的話,我們回來要看!”
眾學子本來與古文派有仇,此時被打上門來,又打斷王揚講學,更覺氣不打一處來,故而一人發喊,應者雲集!紛紛站起!
連樂小胖都半激動半興奮地站了起來揮臂叫嚷!
樂湛恨鐵不成鋼地踹了兒子一腳,然後馬上吩咐侍從去江陵縣衙,叫他們立即派人維持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