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於陵心想:父親讓我和王兄學器識,果然不錯。我學問見識,若有一天能及得上王兄一半,那就好了。
庾黔婁含著粽米忘了嚼,心想:此人天才如此,器局見地別說早超同輩,就是荊州一眾士大夫,也遠不能及!自己為官不晚,也算經事,可這番道理竟連想都沒有想過!
顏幼成雖與柳憕要好,卻也被王揚的議論折服,還有這‘無事袖手談仁義,百無一用是柳憕’,這詞兒居然還有點郎朗上口是怎麼回事!!!!
幾人雖各有想法,但都是閃念而過,誰也沒功夫細細推究,趕緊繼續往下聽,生怕錯過王揚的一字一詞。
“......若要練兵,當先增財用。之前檢籍之政,便是著眼於賦稅。賦稅不能增,就要從商字著手。古往今來,稅政有一大弊病,便在——”
“夠了!”柳憕霍然站起,指著王揚,激動叫道:“王揚!你言偽而辯!斷章取義!造邪說以亂正道,營詭辭以惑人心!使商賈之利壓聖人之義,懷參華之姓行賈鬻之事!如今不思悔改,反而大言不慚,罔汙國策!!!!”
庾易正聽到要緊處,結果被柳憕打斷,眉頭一皺,手指揉了揉額側。
柳憕向庾易一拱手:“庾先生!薰蕕不同器,梟鸞不併棲!王揚重利重商如此,當與市廛販夫,同在昆季之列!如何能與我輩士流同席?!請先生馬上撤去此人坐席,將其逐出府外,以正視聽!!!”
顏幼成、庾黔婁一看柳憕這回是真急了,趕快相勸。
“文深兄!今日佳節盛宴,清談助興,可不許認真!論辯就到此為止,咱們好好喝一杯!”
“柳公子,君子和而不同,見解相異之事常有,切莫生氣呀!”
謝星涵眉心一冷:“道理越辯越明,柳公子不要做意氣之爭。咄咄逼人,不如以理服人。”
庾於陵在一旁道:“柳公子辯論不過,便欲趕人,這氣量......”
柳憕不自覺地攥拳,呼吸漸急,肩膀起伏,身子微微顫抖,眼中燃燒著憤怒,大聲道:“不是我柳憕只做意氣之爭!也不是我輸了舌辨,所以發難!!而是我不能容忍有人混淆是非!顛倒黑白!庾先生!!!”
柳憕聲調再次拔高,向庾易拱手,只是情緒激動之下,這手拱得都在顫抖:
“往日家君(即家父)常贊您清識難尚,至德可師,堪為荊楚士族表率!讓我到荊州後常向您請教。我相信您應該明白我心!如今衣冠之族,日失其序!推其亂源之始,皆由忘義爭利、貴庶淪雜所至!今日我撂下一句話,我絕對不與這種玷汙士族清譽、巧言飾非的人同席!”
庾易嘆氣道:“非要如此嗎?”
柳憕昂首:“我河東柳憕不屑與此人同宴!要麼他走,要麼我走!”
以自己的身份!以自己父親的身份!走的人自然是王揚!
其中的輕重,明眼人都知道!
這和庾易是否欣賞王揚沒有關係,而是關係到家門聲望。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柳國公這尊大佛便是柳憕心中的底氣。
庾於陵搶在父親趕走王揚之前,站起道:“父親!王兄可是我們主動邀請來做客的!我們冠冕之族,詩禮之家,怎能如此待客?!再說河東柳氏不能辱,琅琊王氏,亦不能辱!”
庾易不理小兒子,看向庾黔婁道:“子貞,送客。”
庾黔婁面露難色:“父親,是否再斟酌一下,畢竟......”
“送客。”庾易重複道。
柳憕看向王揚,甚覺快意!
王揚心道大不了回家過節,等柳憕走了之後再來勸說庾易。反正道理說明白了,不給庾易留下壞印象就可以了。
謝星涵向王揚道:“沒事,我和你一起走。”
王揚心中一暖,說道:“好,我們出城去看‘競渡’吧。”
庾黔婁嘆了口氣,走到柳憕身邊,拱手說道:“柳公子請。”
柳憕:???????
他有些不確定地問:“去哪?”
別說是柳憕,就是王揚、謝星涵等人,也同樣發懵。
庾黔婁看向父親,庾易點頭。
庾黔婁又是一嘆,再次拱手:“請柳公子出府。”
柳憕愣了幾秒,終於反應過來:“庾主簿!你昏了頭了?!竟然讓我走?!”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庾易:“這是你的意思?”
庾易平靜說道:“你和王公子都是我請來的客人,庾家本沒有趕客的道理。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