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微漾,陽光正好,遠方的房子和塔在陰影中連上了草,連上了樹,連上了湖水,連上了城牆,只是連不上空中的點點飛鳥。
死後的世界是軟綿綿的,身子像是拖著腳步在前進。
“好新鮮的感覺啊。”我感受著在湖上漫步的一切。
是生前無比的自由自在。
直到前進的方向也變成了軟綿綿的,但卻是堅決的拒絕了我再向前的請求。
“這就是邊界了麼?”我想起了剛剛的對話。
魂魄移動不能超過一個範圍,那個人是這麼說的。
“難道就要被困在這裡了麼?”我一時犯了難。
藉由著還未消散的新鮮感,我嘗試著貼著“獄牢的牆壁”繼續行進著。
“像是一個圓......欸?”正當我根據周圍蘆葦確定“牆壁”的形狀時。
“這個方向的牆壁沒有了?”我用雙手向面前試探著。
軟綿綿的觸感確實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直指引著我的蘆葦蕩。
一陣風吹來,蘆葦們便化作一雙雙手向我脖頸襲來。
我試圖用手臂擋開,卻已被穿身而過了。
“是啊,都過去了。”
我回身告別了張牙舞爪的蘆葦,但沒有停下後仰的身形。
“!!!”身下突然產生了一種空洞感,面前的世界也急劇的遠離,縮小,直到消失不見。
只剩下一種熟悉的陰暗。
“吱呀~吱呀~~~”首先是一陣夾雜著馬蹄撞擊地面的車輪聲傳來。
身下也變得結實了起來,並隨著時間逐漸振動,一絲絲麻袋和木頭的氣味也隨著上下的起伏匯入空氣中。
我似乎坐在了一輛馬車裡的貨物上。
“良?”我慢慢看著眼前浮現出的人,正捏著我的腳踝。
我正要出聲,一句句像是我剛剛說過的話卻在腦海裡慢慢浮現。
“當時,便是他給我換的......”
“我記得很小的時候,爹爹也送了我一雙鞋。”
“......”
“我要換了。”良說過的話也逐漸清晰起來。
“你自己有手有腳,為何還要我幫你換?”
“......”
我想起來了,這是良給我換鞋的時候。
可是,為什麼這麼真實?就像回到了那個剎那。
不對,我就在這裡。
一種粗糙的溫熱感從腳踝兩側傳來,生出幾分後悔的感覺。
可是身體卻被牢牢定格在這裡。
“這個感覺好奇怪啊。”我看著自己的蔓延至大腿的裸露肌膚,空氣似乎也變得冰冷起來。
不確定會不會激起一身寒顫。
我的腳踝處卻變得無比火熱,持續灼燒著面板。
便只能攥緊拳頭,雙臂努力撐著身體,向前微微俯身,緊盯著自己被刑具鉗住的腳以緩解這種糟糕的感覺。
由黑色布鞋映襯的白色褪去,麥色逐漸填滿了繡花鞋。
我卻絲毫無法記起收到漂亮禮物的欣喜,只能震撼於如鞋上牡丹的水潤觸感。
宛若黃粱一夢,也消泯了所有恩仇。
幻想卻在腳踝的一起一落的最後,轉眼間煙消雲散了。
只剩下帶上了仇人禮物的我與贈我禮物的仇人。
“可是,他是殺死爹爹的仇人啊。”
“可是,這不正是我所想要的麼?”
我腦海中的兩種聲音在劍影刀光中變得嘈雜起來。
突然眼前一點白光膨脹開來,炸碎了良、炸碎了鹽袋、炸碎的馬車。
連我和車中的點點日光也沒能倖免。
只剩下一雙鞋。
鞋是淺藍色的,鞋頭是尖尖的,兩側上繡著亮銀色的牡丹,看起來精緻而小巧,像是收緊羽翼的兩隻小青鳥。
“是鞋呀。”我才想起不久前男子提到的,魂魄可以被收納在物件裡。
剛剛只注意到了爹爹可能給良的荷包那裡,卻忘了自己也已經是魂魄的事。
“那就請帶上我吧。”我已分不清自己被歸到何處,只能默默許願。
只是一瞬間,我便又回到了那熟悉的水邊,感受著這個軟綿綿的世界。
原先赤裸的腳上已被許願時的鞋覆蓋,宛若一體的存在於我身上,卻沒有影響原本的它被整齊的擺放在岸邊。
我卻沒法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