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相對而站,近在咫尺,又如隔天塹。
氣氛沉悶凝滯。
張茹臉色難看,“工廠,工廠不能給你,夏家就指望這個廠子活,你都嫁到陸家,還要貪一個小工廠。”
夏知鳶看著她,語氣淡定:“是你來求我,媽媽,求人要有求人的態度。“
“我為家裡做了事,還不配拿到點好處嗎?”
“想要馬兒跑,還要給馬兒喂草,不是我太貪了,是你太貪了,一點好處不想舍,就想潑天富貴。”
張茹怔怔地看著她,眼裡閃過憎惡和煩躁。
這樣的夏知鳶太棘手了。
她深呼吸道:“我是你媽,你連父母都不孝順。”
夏知鳶點頭,“我知道,可感情如銀行,存多少取多少。”
“媽媽呀,你從來不存,現在非要取,連公事公辦,價值互換都做不到,這是無理取鬧。”
她這一聲媽媽呀,充滿了嘆息和釋然。
張茹看著她瓷白的臉,或許是在陸家呆了些時日,之前黑乎乎的小丫頭,身上竟也有了幾分淡然和大氣。
張茹心中隱約有個念頭,她壓不住這個女兒。
這樣的念頭讓她惱怒,她氣憤,“你口口聲聲說夏家能給你什麼好處,可你給夏傢什麼好處。”
夏知鳶:“是你求上門,該你展現你的價值。”
張茹心口一窒,半天緩不過勁來,瞪著夏知鳶。
“媽媽,等你想好了能給我什麼,再來找我吧。”夏知鳶轉身就走。
“你這個冷血冷肺,刑剋父母的畜生,我當初就不該生下你,我就該把你溺死在尿桶裡。”
“我生你還不如生條狗呢,狗還知道搖尾巴。”
身後傳來張茹冰冷怨憎的話語,夏知鳶身形頓了頓,回頭看向張茹。
張茹的表情猙獰,看到女兒回頭了,卻好似更興奮了,咒罵得更起勁。
夏知鳶手握緊,只是看著張茹說道:“媽媽,你知道為什麼爺爺有這樣的關係,不願意告訴你。”
張茹一頓,臉色難看:“還因為什麼,因為偏心。”
夏知鳶搖頭,“不是的,因為你們總是抓著一點恩德,極度搜刮,貪婪索取。”
只要不被拉入情緒旋渦,夏知鳶清楚看明白,張茹的咒罵就像哭鬧撒潑的孩子,企圖以最小的代價達成目的。
張茹不願意付出一點點的利益和代價,用情感壓迫的方式,讓她屈服。
掌握客觀現實,只作價值判斷,不被情緒拖累,自我利益優先……
夏知鳶像抱住了一塊浮木,在情緒黑海中起起伏伏,不被淹沒。
“媽媽,下次找我,請帶上工廠的土地證明。”夏知鳶直接說道。
“你做夢,絕對不可能。”張茹拔高了聲音,有些狼狽。
她死死盯著這個女兒,陌生的女兒。
“工廠絕對不會給你。”張茹說話,幾乎是落荒而逃,背影狼狽。
夏知鳶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心中明白,廠子未必有張茹說的難,若真是入不敷出,瀕臨破產,張茹巴不得甩掉包袱。
所以她的父母啊,從未考慮過她啊!
不會考慮她的利益。
夏知鳶卻覺得心頭輕鬆,只有解決事情的輕鬆。
恍惚間,她覺得自己變強了。
夏知鳶下意識抬手撫上了自己的臉,卻是笑了笑。
她想,爺爺再也不用擔心她。
世間如海,她抱住了一塊浮木。
這塊浮木曾經離她有點遠,看得見,迷迷糊糊,不甚明白。
可有人,將這一塊浮木,推到了她的身邊。
夏知鳶站在原地,面對張茹壓制住的情緒,現在噴湧而出,莫名興奮,莫名高興。
將自己所知的東西,實際發揮用出來的感覺,是如此爽快。
哪怕前路迷茫,她好似也有了勇氣。
夏知鳶嘴角勾著,眼眸燦爛。
她深吸了一口氣,才往病房走,沒走幾步在牆角拐彎的地方,看到陸昂。
陸昂依靠在牆上,雙手環胸,看到夏知鳶,微微立正了身體。
夏知鳶心驚,不知道他在這裡多久,是不是聽到了她和媽媽的對話。
夏知鳶幾乎立刻在心中回想,回想她和張茹的對話。
最後發現,她們的對話竟是不堪。
這樣的不堪,被他聽到了,夏知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