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印交了出去後,在屋子裡站了會兒,等身上的寒氣散去,才脫掉外袍鑽到床上去。
盛意身體太虛弱,大部分時間裡都怕冷,正好布哈斯赫是習武之人,夜裡習慣幫他暖手暖腳。
第二日。
盛承曄長得實在是太像死去的玉貴妃,依稀能從那張臉上看見幾分先帝的影子。
活著的朝臣們一看是先帝血脈,顯然也琢磨出來了他的身份。
當初盛意在被草原可汗帶走時,執意要將太子侍妾生下的孩子帶走,本身就很可疑。
若那並非是太子侍妾生下的,而是早夭的五皇子,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
有老臣請盛承曄將姓氏改回百里,再登基為帝。
在那老臣說出這句話後,李華錦就拔劍送這人去見了先帝爺。
血液順著鋒利的劍刃‘滴答’一聲落在地板上。
李華錦扯了扯唇角問:“剛才好像沒聽清他說了些什麼。”
同樣都是被盛意教養長大,熟知那一段過往。
盛意殫精竭慮才殺回盛京,若是此時盛承曄將姓氏改回百里,那無異於是往盛意心尖上插了一刀。
有膽子稍微大些的臣子偷看了一下,對於這女子當面殺了一臣子這件事,盛承曄臉上沒有露出絲毫不悅。
幾位老臣瞬間明瞭,叩拜臣服,再不敢說什麼。
時間趕得急,登基大典難免倉促。
盛承曄改南越王朝為天啟王朝,將草原部落併入天啟,設封狼郡。
第一任郡守:李華錦。
同時下聖旨給盛家平反洗清冤屈,老盛國公、盛國公牌位入太廟享香火供奉,追封生母玉貴妃為太后。
封盛意為正一品逍遙王,食邑萬戶,任宰相。
封布哈斯赫為從一品武成郡王,食邑五千戶,任奉國將軍,手掌草原兵馬二十萬。
與此同時,盛家。
盛意原本以為在盛家被滿門抄斬後,這宅子應當被皇上賞賜給其他人,未曾想儲存的倒是十分完好。
尤其是他的院子,看起來跟他走時一模一樣。
甚至在角落裡,還能看見用甕裝的魚食,他拿了點撒進水裡,幾尾錦鯉就爭相搶食。
盛意覺得有些恍惚,彷彿馬上就能聽見阿兄喚他出去玩。
直到一件薄披風落在他肩上,才打斷了他的思緒。
盛意扭頭,一陣風吹過眼睛微紅。
布哈斯赫習慣性幫他把披風繫個漂亮的結:“進屋吧,風太大了。”
盛意點頭:“好。”
屋內的擺設也跟他記憶裡沒有半分差別。
盛意坐在軟榻上,突然開口道:
“布哈斯赫,我給你講講我小時候的事吧。”
他難受的心臟悶疼,習慣性想說點什麼來轉移下注意力。
“好。”布哈斯赫的聲音一如既往包容。
“我小時候,阿孃是不讓我出門的,總說我身子骨太弱,讓丫鬟看著我。”
“我大部分時間都趴在軟榻上玩,祖父生怕我被悶壞,就日日坐在我對面陪我。”
“給我念詩、講書,教我明理、忠君。”
說著說著盛意的聲音就有些哽咽。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冬日裡還捏雪人,就放在這裡,整整一排,十四個。”布哈斯赫說道。
原本有些悲傷的盛意聽見這句話也回憶起了那些事,下意識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布哈斯赫翻身從視窗跳到了外面院子裡,抬手指著屋頂。
“燈會上我見了你後還想再見,我就一路跟著你,然後趴在那個地方看你。”
“我離開盛京的時候,還偷偷帶走了你的一個小雪人。”
可惜他怕雪人壞掉貼身收著,沒走幾日就化掉了。
盛意用力眨了眨眼睛掩飾掉眼底的悲傷:“那你怎麼也不下來找我喝杯茶?”
布哈斯赫想了想:“怕嚇到你。”
他當時還只是個毛頭小子,不大好看。
盛意朝著他伸手,布哈斯赫又回了屋裡,在他身邊坐下,將他的手握在掌心。
盛意靠過去,仰起頭盯著他看。
“你不會讓我害怕,我知道。”
“如果當時你下來的話,我一定要帶你去見祖父,說我想娶你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