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你進來。”
小烏隔著門聞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幽香。他使勁晃了晃紅透的臉,噤住了。忙挺身而起,昂然答應一聲:“小姐,我去給您買吃的!”
沈抒遙回過頭正欲再看時,忽的心口一陣絞疼。好像被不知何處而來的凌厲的目光掃過,即便一瞬即逝,卻被深深灼痛了一般。只因剛才一轉頭,剎那間錯過了。
連忙望去,卻只見馬上一道高大背影。驕陽無情地將威炎的光直傾下來,那男子座下紫騮,手中明黃色的韁,四團龍織金袞袍和腰繫的一枚玉帶在微微的薰風中飄動。
文官下轎,武官下馬,麒麟袍打得一片山響。那人擺了擺手,示意百官起身。三千人馬很快就浩蕩而去,唯余天地間一片肅然。
沈抒遙這才收回目光,心中仍隱隱泛起些許疑惑。
簡單擦了身體,那片肚兜也被他洗淨晾乾,卻不知如何處置。穿回身上,自然是不可能的,可隨手扔哪裡又覺不妥。猶豫片刻,折了幾折,掖進了小衣之中。
小烏提了兩隻燒雞回來,因怕天還下雪,給小姐買了一對粉紅色的耳護子。
東西都擱在桌上時,他見沈抒遙拿著一串珍珠,像捻佛珠似的,口中曼吟。
小烏見狀,以為他在傷心。心中猛然一酸,擰乾了毛巾遞過去,勸道:“世事如棋,局局翻新,誰能算得準後頭的事呢?我們只要勉盡人事,就已問心無愧了。小姐,你千萬別太牽勞了,眼下最要緊的是安心調養啊!”
沈抒遙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即又垂下睫毛,端起茶杯看了看水面,輕輕放下。
桌上擺了七個茶盞,水面高低不同。沈抒遙取來爐子裡的香插,一一敲過,水越多,音調越高,樂曲如泉水瀉地,妙不可言。
沈抒遙站起來:“收好東西,現在就動身。”
小烏愣住:“去哪?”
沈抒遙口吻毫無商量餘地:“勾欄。”
一句話把小烏墩在原地,嘴巴能塞下一隻燒雞。
然而這時,窗外晃過人影。兩個帶刀士兵走過,語氣醉醺醺的,還十足的苦。
“翊王殿下這麼一來,藉著巡鹽的由頭整頓吏治,那是一心要大刀闊斧。人家手握重權,口含天憲,咱們往後的日子可就難熬咯!”
“可不就是!王爺監國那會兒,十年如一日,四更起身,五更臨朝,那可是雷霆手段,那叫一個雷打不動!你敢躲懶?就是找死!”
“自己這攤子爛活還沒理清呢。前幾日鬧法場跑了那小子,上頭下了死命令,七天之內抓不到,咱哥倆腦袋還不是說搬就得搬!你說說,這一天天累得要死不能活,不累死也嚇死!”
說到這裡,兩人長嘆一聲。接著東倒西歪,竟然頭一栽,就地橫倒,堵在門外了。
亡命天涯竟是這麼個滋味,沈抒遙第一回真切地領教了。頂著門想了須臾,身後一個不遠不近的聲音:“小姐,快下來!”
回頭只見窗戶大開,小烏從二樓跳到了后街上,大大地張開胳膊,仰著臉露著白亮亮的牙:“我接著你!”
話剛出口,他自己覺得不對勁,連忙跑到旁邊,借了個賣水果的推車,又墊了幾口裝沙子的布袋:“小姐,儘管跳,保準沒事!”
噗嘟。
烈日當空,小烏舉起手當洋傘搭涼棚,兜頭兜臉護著小姐,馬上沒影兒了。
而此時,客棧房外,那兩個大兵仍嘟嘟囔囔地談著天,語氣卻多了幾分低沉。
有一句話,沈抒遙哪怕只是晚走了片刻,定能聽得一清二楚——
“誰知道殿下這一趟,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聽說王家的小孫女,可是王爺指腹為婚未過門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