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朱處置完事務,已是亥時三刻。
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坤寧宮時,馬秀英忙迎上前來。
“重八,都處置妥當了?快來歇歇,我給你捏捏。”
老朱微微頷首,這一天,他要操心的事太多了。
臉上難掩倦色,任由馬秀英拉著坐到榻上。
他輕閉雙眸,長嘆一聲:“唉,這朝堂諸事,真似一團亂麻,件件都得捋清,稍有差池,便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吶。”
馬秀英手法嫻熟,邊捏肩邊柔聲道:“重八莫要太過操勞,龍體安康才是重中之重,大臣們各司其職,你也得顧著自個兒。”
老朱嘴角浮起一絲苦笑,“咱又何嘗不想,只是這江山初定,百廢待興,民生要穩,吏治得嚴,不敢有半分懈怠。”
馬秀英淺笑勸道:“既已忙完,且寬心片刻,明日還有明日事。”
老朱頷首,雙目微閉,緊繃的神色這才稍緩。
忽地,他又睜開了雙眼,臉上浮現一抹怪異的神色。
“妹子,靜兒之事,你與百室提了沒?”
馬秀英為之一愣,一時是不知道老朱突然提這事要幹嘛,不過還是如實相告。
“上月靜兒守孝期滿,我請了善長到御花園品茶,倒是有提了一嘴,但沒有明示。”
“呣……沒有明示就好,咱想封靜兒臨安公主,嫁於先生。”
老朱說完,自己都有些尬住了。
畢竟,洪武八年的朱鏡靜才15歲,原本計劃次年下嫁李善長之李琪,用以鞏固李善長。
可如今,季如風橫空出世,不僅和劉伯溫一樣上知天文地理、推演未來,更是心懷治國良策,才略卓絕,幾次御前獻策都讓老朱眼前一亮、刮目相看。
老朱思忖著,若將靜兒許配給他,往後這朝堂之上,季如風便能死心塌地為朱家效力,於江山社稷益處頗多。
只是這一變故,著實突兀,也不知李善長那邊會作何感想。
但是,其對比李善長,顯然季如風的作用,對於大明更為重要。
馬秀英面露猶豫之色,“重八,此舉怕是不妥,先前既有意與李家,這臨時改換,傳出去惹人非議不說,李善長那兒不好交代?他可是朝堂重臣吶,而且我看先生年齡,恐怕不小了,靜兒才十五,相差有點太大了。”
老朱皺起眉頭,手摩挲著扶手,“咱也知曉難處,可季如風這般人才,不能成為自家人,咱始終不放心。至於百室那兒,不過是口頭隱晦的提了一下,尚未明說,更未下旨。咱再尋個由頭補償李家便是,總不能因舊約誤了大事。”
說罷,神色凝重,似已下定決心,只待權衡出周全之法。
“呣……也好,不過還是先問問先生的意思吧,他和伯溫不同,我們也不知道他是否已成家。而且他是真正的化外修道之人,不一定樂意成婚……至於善長那邊,存儀之子李佑不是牽涉到胡惟庸嗎?給他一個恩典,也算對得起李家了。”
朱元璋倒是還有好幾個女兒,只是年齡都還小,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就考慮婚事,唯一適婚的女兒就只有朱鏡靜這個長女。
老朱聽了馬秀英之言,微微點頭,覺得她這番考量確有幾分道理。
“妹子說得在理,季先生那仙風道骨、超凡脫俗的模樣,咱還真摸不準他的心思。明日,咱見到他,旁敲側擊探探口風,若他尚無家室,亦不牴觸,這事兒便有了幾分可行之機。”
季如風來到應天多日,行蹤卻是神鬼莫測,又居無定所,不論是暗衛還是錦衣衛,都探查不到任何痕跡。
這點,讓老朱感覺很被動,每次都只能等季如風找他。
馬秀英輕嘆了口氣,“只盼先生能順遂聖意,不然咱這一番盤算,可就落空了。那李佑之事,你打算如何施恩?雖說他與胡惟庸有牽扯,可畢竟是李家之人,處理不好,善長心裡總歸有疙瘩。”
老朱目光深邃,沉思片刻後道:“咱念及百室往日功勞,可赦免李佑輕罪,許他入國子監潛心修習,將來謀個一官半職,也算給李家留了體面,堵堵悠悠眾口。至於婚約改換之事,對外只稱靜兒與李琪八字不合,命數相沖,不宜成婚,再厚賜李家金銀財寶、綾羅綢緞,彰顯咱對他們的眷顧未減。”
過了幾日,季如風進宮面聖,老朱屏退左右,將此事委婉道出,季如風先是一愣,隨即神色坦然,拱手回道:“上位厚愛,草民惶恐,只是草民一心求道,鑽研治國之術,從未思忖過成家之事,恐辜負上位美意與公主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