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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天氣越來越冷了,村裡家家戶戶都開始盤算起了何時殺年豬,買些什麼年貨,小兩口的紙錢鋪子也又要打算要開張,做今年的最後一筆買賣了。
今年臘月間的買賣,沒了像黃良胡順和大伯孃這樣的惡意競爭,較前兩年好做了不少,提起王氏,就不得不說起褚大伯一家這個冬天的糟心日子。
買賣斷了貨源就算了,褚仁再一次落榜的事兒,對家裡的打擊才是巨大的,王氏因著這些事兒前前後後病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全家剛要從壓抑的氣氛了走出來,那邊李氏的孃家又出了事兒,李秀才自打腰摔壞了後,便一直癱在了床上,幾遍妻子袁氏對他的照料可謂是相當用心,可到底還是沒能熬過這個冬天,在冬月間人就突然去了。
李氏孃家這下只剩下一位老母,自然是說什麼都不能放心的,便盤算著將自己阿孃袁氏接到身邊來就近照顧,可這事兒王氏自是第一個不同意的:“養了你們李家的閨女兒就算了,哪還有養你老孃的道理!銀子打哪出?你那好爹孃當初誆騙的我家好慘,現在還有臉要讓我家養著她,哪來的臉!”
李氏對這事兒也是出奇的堅持,嫁到褚家這麼多年以來頭一次正面反駁起了王氏:“阿孃這話說得好生虧心,我爹孃當初不也是替相公考慮,才好心提醒你的,分家的那些事兒若是你跟阿爹不願意,哪個又能來逼你?這些年我孃家為了相公也是又出錢又出力的,怎麼在阿孃那竟一絲念想都沒留下!阿孃還說什麼銀子的事兒,這若是放在以前,兒媳我定是不敢跟阿孃爭論什麼,可自打咱家重新開了這棺材鋪子,那鋪子裡的活兒,哪一個不是我做的?阿孃若真要算,那鋪子裡掙的銀子,也合該有我的一份,我要侍奉我那年邁又孤身一人的阿孃,有何不可?”
“好啊你個李氏!我今兒算是看清你了,給自己家裡做活兒,居然還能算銀子,你們老李家的閨女兒可真是好樣的!”
“是阿孃先算的,兒媳也是被逼無奈!相公你倒是幫我說句話啊,你平日裡不是總與私塾裡的同窗們說起,我爹孃對你如親生兒子一般,阿爹他還在鎮上教書的時候,每每歸家都會跟我提起,說你這女婿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對你的些許照顧,你都會記在心裡,還總是說今後要對他們要想自己親爹孃一般的,相公你幫我跟阿孃說說可成?我真的沒辦法留我阿孃一人待在那座院子裡!”
褚仁此時也是有些騎虎難下,他當年確實是經常在同窗面前提及岳父岳母對自己的照顧,也總是說自己今後若是高中,定將岳父岳母接到自己身邊,如親生父母一般,侍奉他們頤養天年。
可那些話,當時只不過是他想透過同窗和私塾裡的其他先生,傳進李秀才耳裡的,常年吃住都在妻子孃家,難免有人會覺得他是在吃軟飯,他需要在私塾和李秀才心中都樹立一個知恩圖報的好形象來抵消。
如今雖說李秀才已經不在人世,可私塾裡的其他人卻都還在,若是他此時不如妻子所言將岳母接到身邊侍奉,只怕是當初費心經營的一切都變成了白用功不說,搞不好還會直接變成了旁人說他是表裡不一的偽君子的證據!
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褚仁在心中嘆了口氣:“阿孃,李氏說得對,岳父岳母對我有恩,這時候我不能拋下岳母不顧!”
事情同以往的每一次都一樣,王氏仍然還是擰不過自己的長子,最終只能不情不願地將李氏的阿孃接到了自家,一同生活。
本以為這事兒便這樣結束了,可誰知道褚芳聽了這事兒後,又是跑回孃家一通哭鬧,在褚芳心裡,家裡偏心褚仁就算了,誰讓人家是會讀書的長子,而自己只是個閨女兒!可現在居然連那個她一向最看不順眼的李氏,都能耀武揚威地把自家老孃接到婆家來佔便宜了,那裡可是有她褚芳該得的那份地!
李氏加上褚芳這麼一鬧,王氏剛開始好轉的身子,又被氣直接中了風,連吃了一個多月的湯藥,人雖是能下地幹活了,可最終也還是口歪眼斜的,再也恢復不到原來的樣子了!
褚阿奶愁得滿嘴的大泡,褚阿爺自那以後也是整日的愁眉不展,冥冥之中總有種感覺,似乎從年前分了家之後,這家裡便沒有一日是順遂的,只盼著老天爺開開眼,不要再讓他家裡生出任何的糟心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