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獸

聽李敬一太公說過這樣一件事：有一位先生在瀋陽的時候，一次在山巔之上設宴聚會。眾人興致勃勃地俯瞰山下的景色，只見一隻老虎叼著東西走來，它用爪子在地上刨了個坑，把叼來的東西埋進坑裡，然後離開了。

這位先生覺得十分好奇，便派人去探查老虎所埋之物。派去的人挖開坑，發現裡面是一隻死鹿，於是就把死鹿取走了，隨後又將坑虛掩起來，恢復了大致的模樣。

沒過多久，那隻老虎領著一隻黑色的野獸回來了。這隻野獸身上的毛髮有幾寸長，威風凜凜。老虎在前面引路，就像是在邀請尊貴的客人一般。等它們來到埋鹿的坑邊，那隻黑色野獸目光兇狠地蹲在一旁，緊緊盯著那個坑。

老虎伸手去探坑，發現裡面的鹿不見了，頓時嚇得渾身顫抖，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黑色野獸因為被老虎欺騙而十分憤怒，它伸出爪子猛擊老虎的額頭，那老虎竟然當場就被打死了。打死老虎後，這隻黑色野獸也徑直離開了。

餘德

武昌有個叫尹圖南的人，他有一處別院，曾經租給一位秀才居住，半年過去了，尹圖南也沒怎麼過問。

有一天，尹圖南在別院門口遇到了這位秀才。只見秀才年紀很輕，容貌英俊，衣著華麗，騎著高頭大馬，風度翩翩，十分出眾。尹圖南走上前去與他交談，發現秀才言談文雅，舉止得體，十分討人喜歡，不禁對他產生了好奇。

尹圖南迴到家後，把這件事告訴了妻子。妻子便派婢女以送東西表示問候為由，去窺探秀才的房間。婢女回來稟報說，房間裡有一位美麗的女子，容貌之美超過了仙人。房間裡的一切花卉、奇石、服飾和玩物，都是她們從未見過的。尹圖南對秀才的身份感到十分疑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人，於是登門拜訪。不巧的是，秀才剛好外出。第二天，秀才就前來回拜。尹圖南展開秀才的名帖一看，才知道他姓餘，名德。交談中，尹圖南仔細詢問秀才的身世和門第，秀才的回答卻十分模糊。尹圖南再三追問，秀才說：“如果您想與我交往，我不敢拒絕。您應該知道我不是盜賊或逃犯，何必非要追問我的來歷呢？”尹圖南聽後，連忙表示歉意。

尹圖南設酒席款待秀才，兩人邊喝邊聊，氣氛十分融洽，談笑風生。傍晚時分，有兩個身材高大的僕人牽著馬，挑著燈籠，前來迎接秀才回去。

第二天，秀才寫了一封簡訊邀請尹圖南去他家做客。尹圖南來到秀才家，只見屋內的牆壁都用明光紙裱糊，光潔得像鏡子一樣。金鑄的狻猊香爐裡燃燒著奇異的香料，香氣四溢。有一個碧玉瓶，裡面插著兩根鳳尾孔雀羽，每根都有二尺多長。還有一個水晶瓶，裡面浸泡著一株粉花，不知道是什麼品種，也有二尺多高，枝條垂落在几案外，葉子稀疏，花朵密集，花苞還未開放，花朵的形狀就像溼潤的蝴蝶收起翅膀，花蒂就像蝴蝶的觸鬚。宴席上不過八道菜，但都十分豐盛美味，不同尋常。

飯後，秀才讓童子擊鼓催花來行酒令。鼓聲響起，瓶中的花就開始微微顫動，似乎要綻放。不一會兒，花瓣像蝴蝶翅膀一樣漸漸張開。接著鼓聲停止，只聽“淵”的一聲，花蒂和觸鬚頓時掉落，變成了一隻蝴蝶，飛到了尹圖南的衣服上。秀才笑著起身，斟滿一大杯酒，尹圖南剛把酒喝完，蝴蝶就飛走了。過了一會兒，鼓聲又響起來，兩隻蝴蝶飛到了秀才的帽子上。秀才笑著說：“這真是自作自受啊。”於是也喝了兩大杯酒。三輪鼓聲結束後，花朵紛紛掉落，在空中翩翩起舞，有的落在尹圖南的衣袖上，有的沾在衣襟上。擊鼓的童子笑著過來數兩人得到的籌數，尹圖南得了九籌，秀才得了四籌。尹圖南已經有些微醉，無法喝完所有籌數對應的酒，勉強喝了三杯，就離席回家了。從此，尹圖南對秀才更加感到驚奇。

然而，秀才這個人很少與人交往，常常閉門不出，不與當地人互通往來，不管是喜事還是喪事，他都不參與。尹圖南逢人就宣揚秀才的奇異之事，聽說的人都爭著與秀才結交，秀才家門外常常停滿了車馬。秀才對此感到十分厭煩，忽然向尹圖南告辭離開了。

秀才走後，尹圖南走進他的家，只見空蕩蕩的庭院打掃得一塵不染，臺階下堆積著許多蠟燭淚，窗戶上掛著零碎的布條和斷線，手指印還清晰可見。只有屋後留下一個小白石缸，大約能裝一石左右的東西。尹圖南把石缸帶回家，裝上水養紅色的金魚。過了一年，水還像剛裝進去時一樣清澈。後來，一個僕人在搬石頭時，不小心把石缸打碎了，可是缸裡的水卻沒有流出來。仔細一看，石缸好像還在那裡，用手摸卻感覺虛無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