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三更扶姐姐上馬,正欲牽馬向上,老道手中拂塵一掃,庵前口徑約摸五六尺的銅鼎香爐騰空而起,打著旋飛落到山道上,如同被人輕輕放下,未起一絲塵埃。
“夜三公子聽我一句勸,領著夜二小姐下山去吧,我門中弟子所作所為,明日我自去問掌門討個說法,到時自會給三公子與二小姐一個滿意答覆。”
“我若要執意登山?”
老道嘆口氣,道:“三公子執念太深。”
夜三更鬆開韁繩,走到鼎前,馬步扎穩,雙手環住大鼎,氣沉丹田,輕喝一聲,近百斤的銅鼎平地而起。
老道輕嘆一聲,一甩拂塵,腳尖點地幾個起落躍來,使個千斤墜,落於鼎上,剛被夜三更抱起的銅鼎轟然落地。
夜三更手扶鼎耳騰身而起,腿如鋼鞭帶著風聲砸向老道胸門。
老道不急不緩,只是一甩拂塵,輕飄飄的隔住這一記重擊。
夜三更手上一擰,仍舊直取老道胸門。
後者腳下一錯,順著鼎沿滑到一側,躲過腿勢,矮身肘擊,緊接又是一個肩撞,左手化掌印向夜三更小腹,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毫不拖沓。
夜三更已在剛才收腿時上得鼎來,面對老道攻擊也不著慌,雙手錯開一上一下四平八穩,擋住對方肘擊肩撞,卻被下面一掌彈開。
想來老道未下重手,夜三更身子只是後仰,眼看就掉下大鼎。
老道馬步扎穩一個太極起手式,兩手畫圓,氣機牽引,引得夜三更摔出的身子又斜斜回還。
老道浸淫太極數十載,內裡法門早已心意相通。所謂“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算是如探囊取物一般熟稔。
這老道道袍裂裂無風自動,四兩撥千斤之力驟然迸發,夜三更一著不慎如遭雷擊,身形噔噔噔後退,腳下一滑,落下大鼎。
“夜三公子承讓。”老道內掐子午訣以陰抱陽恭恭敬敬。
夜三更不語,身形拔高一躍而上,穩穩落於大鼎邊沿。
“三公子如若硬衝,貧道也攔不住三公子。可帶著二小姐,三公子就沒那麼輕鬆了。”老道仍舊一副不食煙火氣的清淡樣子,神態自若道,“不如就聽貧道一句,下山等候。我以武當百年名義擔保,定會給三公子一個滿意答覆。”
不管是搭手後未乘勝追擊,還是長輩對待晚輩的這份不矜不伐,老道都表現的中規中矩,並不存在那種店大欺客的傲慢樣子,直到眼下仍舊竭誠相待,說話也是滴水不漏。
夜三更仍舊不語,腳下不丁不八,膝與肩寬力沉腰馬,力求在這都未有腳掌寬的大鼎上四平八穩。
老道抬手擲出拂塵,恰恰落在不遠處一顆枯樹杈,到真是瀟灑飄逸。
“且心靜。”
老道吸氣復呼氣,要比平常呼吸慢了不止半個彈指,四周便是變的靜謐異常,風聲樹葉聲馬兒響鼻聲忽的消失不見,爾後一個太極起手式,兩手陰陽相抱雙腳左右畫圓,沿著大鼎不退不進似是邁步卻又退步,狀若後撤復爾前行,緊接著便是雙手下按如清風拂頂,看似輕柔竟也帶起周身勁氣,也帶得百餘斤大鼎左右小幅度搖擺。
“再身靈。”
老道身子悠悠搖擺,馬步穩當下盤不見動作,雙手環抱復又攤開,上下左右毫無規律,卻鬼使神差一般帶著夜三更身子不受控制的搖晃。
夜三更心下詫異,收斂心神卻是發現腳下大鼎晃的厲害,三足已生生翹起一腿離地有一尺。
“又斂神。”
老道動作越來越快,分明是太極最原始的十三勢,卻又帶著《撒放密訣》中一絲“擎引鬆放”的韻味。
在藏書閣裡拜讀百家的夜三更看的清楚心下也是明瞭,卻發現眼下自己氣機竟被對面老道控制的嚴絲合縫,掙脫可又欲罷不能。
“復勁整。”
老道左右兩記不存在於太極拳中的黑虎掏心,似是要把周圍瀰漫氣機牽引於自身,爾後雙臂大開大合,隔著大鼎五六尺的口徑前推緊接回手,如私塾先生寫大字一般一筆一劃極其緩慢,卻讓得想要格擋的夜三更有心無力,再反應過來,就見得大鼎離開腳下,身子詭異落地。
老道收勢,內掐子午仍舊躬聲道:“夜三公子承讓。”
夜三更愕然坐於地上。
如這般毫無還手之力的敗陣還真是熟悉又陌生。
夜三更愣愣看著一圈一圈搖晃緩緩縮小幅度最後歸於沉寂的大鼎,又看向鼎上一夫當關便擋住山道的老道。
“太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