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僧,著一身不多見的紅色袈裟,頭頂也是不多見的十八個戒疤,只是這張麵皮真似枯槁,如同老樹般佈滿溝壑,即便是用斑駁來形容也都一點不為過。那兩道斜斜上撩到顳顬處的灰白眉毛,如兇狠修羅,可一雙透亮眼睛卻是似笑非笑,竟是將一張臉分成惡鬼與觀音兩個法相。脖子裡那串念珠更是駭人,應該是斷除百八煩惱、求證百八三昧的一百單八之數,卻有大有小毫不規矩,大的如嬰孩拳頭,小的好似花生,由脖子裡墜下來在左手腕上纏了兩圈,半懸在胸前的還有好大一堆。
“師父。”一山一水兩個大和尚如見救星齊齊喚道,只是看見師妹目光迅又趕忙掃地。
女和尚收了視線,也是彎腰恭聲叫了聲“師父”。
老和尚各還一禮,才朝向駝背老頭兒,施禮道:“夜王爺來了。”
享有遇上官可不拜特殊待遇的駝背老頭兒欠了欠身算是還禮,不過語氣甚是恭敬,道:“道濟聖人安康。”
老和尚並不執著於這些禮節,也無什麼過多客套,開門見山道:“近來神遊我大周,這幾日才回來,聽說王爺前段時間來過一次?”
駝背老頭兒自然也不需要有什麼隱瞞,如實道:“前些日子過來吧,一是想跟道濟上師拜個年,二來呢,是為了我家那個不成器的老三,這不是三年前闖了禍就跑了,眼下想來是準備回來,盤算著到時候道濟上師在皇上跟前幫襯幫襯,說些好話,別怪罪不是。”
惹來女和尚一聲嗤笑。
身為女和尚的爺爺,駝背老頭兒只是訕訕一笑,頗有些討好的意思。
倒是老和尚很是歉意的朝著駝背老頭兒躬了躬身,看向女和尚,道:“怎的還是如此嗔念?又打誑語又犯痴嗔,怎的這段時間就白白浪費掉了?”
女和尚未回話,卻是駝背老頭兒趕忙道:“不妨事不妨事。”
老和尚顯然也有些露怯,在女和尚瞪眼後忙回頭朝著駝背老頭兒道:“憑王爺在聖人跟前的面子,想來不用老衲墊言。”
駝背老頭兒點頭,道:“是以近一個月來就未在來叨擾上師。”
“那王爺此次前來所為何事?找甲子還是找老衲?”
老和尚一句問詢並未得到駝背老頭兒回話,兩人眼神相對視線相交,情緒毫無波瀾,只是幾個呼吸後相對一笑,讓旁邊三個和尚不明所以。
“道濟上師如何知曉的?”駝背老頭兒從臺階下仰頭瞧著老和尚。
老和尚倒也不想隱瞞,只是說的有些委婉,道:“老衲亦是枉活兩甲子,雖說不善此道,觸類旁通也是知曉一二。”
“上師所謂的一二,可要比袁家厲害得多。”駝背老頭兒不合時宜的挖苦了一句。
話不言明的幾句話如同打機鋒,一旁三人更是摸不著頭腦。
“皇上呢?”
“一家之言,還未查實,不敢上告。”
一老一更老,兩個該是王朝裡數得著的肱骨重臣在對話告一段落後陷入沉默。
駝背老頭兒揹著手開始遛彎似的在坐北朝南的寺廟跟前從東到西,一趟一趟,反覆了三四圈,老和尚就這麼瞧著,他不說話他也就不說話。
駝背老頭兒忽然開口,“司天監呢?”
老和尚答,“想來袁火井也未查出一二。”
便再次陷入沉默。
駝背老頭兒倒是暗地裡長出了一口氣,對於他而言,只要是司天監還未有確切訊息,那就是沒事。
“你是什麼意思?”到底是女和尚按捺不住心中疑慮,率先出聲問道,不過這爺孫倆的關係使然,叫她語氣也是不算禮貌。
只是沒有人搭理她。
駝背老頭兒也未停下踱步,問道:“道濟上師此番肉身入世,所為何來?”
老和尚宣了聲佛號,道:“王爺這就是明知故問了。”
“道濟上師如何打算?”
“自是先去瞧瞧。”
“然後呢?”
老和尚這次沒有言語,菩薩低眉相。
駝背老頭兒又道:“道濟上師可知曉當初老夫為何將甲子送來?”
這次老和尚倒是接著回答道:“想來應該是那所謂的四教合一受長生吧。”
駝背老頭兒終是停了步,小心翼翼的瞧了眼女和尚,只是對上女和尚那不解的眼神就趕忙避開,像是害怕一樣,道:“世人誰不羨長生啊。”
語氣裡有些許的不自在,像是做賊心虛。
“不過是虛無縹緲的一句話,王爺怎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