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西亳,現下也該叫做長安。
即便是當今聖人一時興起的心血來潮,即已一道聖旨昭告天下,那座權利中心的內閣大員朝中肱骨再如何反對,再如何於皇城外跪地一日以破壞老祖宗千年傳承做說辭冒死進諫,已然起不到任何作用。
九五之尊,一口千金,哪怕是酒後失言,在聖旨不經中書、門下兩省好似玩笑一般直接出現在尚書省的那一刻,便是一錘定音無法更改。
上行下效,這座龐大的國家機器自然有他執行的法則。
東南,有湖名曲水,佔地千坪,湖水盪漾煙波浩渺,值此春和景明,遠望好似此城點睛之筆,如春山下秋水一泓,眉清目秀。
有玩耍小兒或泛舟其上,穿行搖過蘆葦蕩,驚起沙鷗一片翱翔。或躍入水中,潛行追擊錦鱗,惹得那一尾尾湖中鮮公逃竄,更顯波光粼粼。
有此場面,若是趕上夕陽西下,水面與長天一色,再有錦上添花的紅日一上一下,自是絕美。
湖中有島隑洲約何止百畝,於湖心處,若能登高俯瞰,恰如一顆璀璨寶石鑲嵌於翡翠之上,再若有遊船圍繞,更是眾星捧月一般。
追溯歷史,此處在前朝也僅僅只是個孤島,上有山頭一座,石亭一間,常有文騷墨客坐船登島,於亭中對坐飲茶。
前朝有書生曾寫《湖心亭看雪》,最後一句“莫說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不僅讓那儒生得了個“痴儒”的稱呼,更使此地大受青睞,後世書生若不來此湖心亭一遊,好似都不算是來過京城。
尤其是在十年前,城南盤山靠山王府裡那位名滿天下的才女、年僅十五歲的夜家二小姐曾於大雪天在此仿痴儒寫下一篇《看雪湖心亭》,引得無數王孫公子擲千金求字。
雖說最後被某位當年極好打架的夜家少爺扔爐子裡做柴旺火,仍舊被傳作美談,後人紛紛效仿,以至於每年來此踏春秋遊抑或避暑觀雪的騷客留下墨寶無數,更有達官顯貴翩翩公子附庸風雅擲金買詞,一時無兩。
眼下雖說離二月末春闈尚有一月,赴京備考的學子已然如織,結伴遊玩吟詩作對,再加上一些個京城紈絝有買詩的習慣,眼下自然擠破了這座湖心亭。
尤其是再過倆月,仲春時節裡,柳樹披青桃樹泛粉,綠煙紅霧,瀰漫方圓二十餘里。到時夜裡燈火通明,佳人公子結伴,鶯鶯燕燕環繞,歌吹為風,粉汗為雨,羅衫紈絝盛於堤畔草,豔冶極矣。
自然,白日於湖心亭賞景,夜裡,自然就有夜裡的好去處。
江樓。
江樓也只不過是百年曆史,據說也是因為前朝那痴儒將此地帶得熱鬧起來以後,關中巨賈江家斥巨資購置此處後填湖擴地增至如今方圓,又蓋此樓做銷金窟子,流傳至今。
江樓並不大,兩層重簷攢尖頂的樓閣制式,卻是囊括了天下所有能想到的玩意兒,有勾欄春藕齋、賭坊善博寓、酒館三千客,還有近些年剛剛流行的雜耍異人團,也有朝廷明令禁止的演武場一命臺,這座泱泱大城裡有句話流傳了數十年:只有老百姓一輩子沒聽說過的東西,絕對沒有江樓裡看不到的玩意兒。
此時已漸漸入夜,由曲水坊碼頭處一艘接一艘的畫舫緩緩駛向隑洲,絡繹不絕,於湖中接連成線,遠遠望去那船上忽明忽暗的燈光在湖面上將相隔數十里的兩地連線一塊,猶如金絲,橫亙東西。
其中一艘算是大些的畫舫,長約近十丈,船上樓閣兩層,有公子佳人勾肩搭背說說笑笑,決不會被這微涼的春風煞了風景。
船頭有個倚著船舷的後生,長相普普通通,穿著普普通通,看著那群被風吹過其實已然冷到打哆嗦的男男女女,咧著嘴傻笑。
見到二樓一對單看服飾就能猜到其不菲身份的男女與自己對視的眼裡帶著些反感,後生趕忙識趣的轉過身去,只是咧著的口中驀的灌進一股涼風,讓他不得不趕緊閉了嘴。
後生旁邊有個胖子,胖到肚子頂著船舷,胳膊自得其樂的來回搖晃,都還夠不到那木質圍欄,可見其大腹便便。
挨著胖子的是個精壯漢子,要是說個頭,甚至於比本就不矮的胖子還高一頭,身材魁梧挺拔,腰間別兩把刀,一長一短,是流行於軍伍中的制式。
體型驚人的胖子瞥了眼右手邊不小心碰到的兵刃,很是不耐的開口道:“老葉,好不容易和梨哥兒來隑洲耍耍,你揣兩把刀,幾個意思?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官家人?還是說怕我一會兒不給銀子,你用這兩把破刀抵賬?”
被稱作老葉的精壯漢子斜眼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