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簇擁著進了寨子。
往老寨主家裡,一路上走走停停,有二狗一路“看誰來了”,或是什麼“咱寨子裡的大恩人來了”之類的吆喝,當年曾見過夜三更的寨民時不時打著招呼,也有聽說過這位當年幫自家寨子渡過難關的公子哥兒,俱都出來招呼,夜三更也是一路寒暄過來。
老寨主家在寨子最後,不等進院門,老寨主便高聲喊著,“二妮子,快出來迎客。”
屋裡走出個二八年華的妙齡少女,粗布衣裳,烏黑秀髮打了個卷,用布條縛在腦後,正好將那張恰是最嫩時候的小臉襯得耀人。女孩手裡還提著一捆子蒜黃,看到人群前的夜三更臉上竟是一紅,怯生生的叫了聲“三更哥”。
夜三更哈哈一笑,道:“都長這麼高了,越長越好看。”
這恐怕比見到自家那個整日裡沒點正形的妹妹都要親上幾分。
夜遐邇聞言一樂,又揶揄道:“是不是當初說要…”
只是還沒說完,嚇得夜三更手忙腳亂的一把捂住夜遐邇的嘴,只怪她開個玩笑沒度。
夜遐邇可不管那一套,她想要與人近乎全憑這張生花繡口,莫說旁人,即便從小與她一起長大的夜三更也學不來。在他人口中即便是開玩笑說出的話說不定也能惹人心生不悅,夜遐邇自有其中法度,到頭來總是能讓人心生親近。
抬手對著夜三更手背一陣貌似慌亂的拍打,趁其躲閃空隙裡,夜遐邇急忙道:“還不讓人說話了,我沒法子見見差點成我弟媳的姑娘長什麼樣,說句話都不行,夜三更你管的忒寬了吧。”
一句話倒是把其他幾個人逗樂了,二狗也在旁嚷嚷著起鬨道:“新女婿都定了,就等選個好日子鬧洞房,可不能是你弟媳婦了。”
“二狗兄弟說的是這個理。是我說錯了,是我說錯了。”夜遐邇聽音辯人,就先前聽二狗說了幾句話,便從聲音就能分辨清楚,“那我得認下這個妹妹,你們三公子當不了我這妹妹的女婿,急也急死他。”
幾句玩笑,無形裡就和二狗拉近了關係,連得被打趣的二妮也是沒了剛剛見面的生分。
“二妮子聽到沒,二小姐這意思是認你當妹妹了。”那老寨主也是難得附和著玩笑了一句。
二妮小臉更紅,唯唯諾諾道:“俺攀不起。”
“我還怕妹妹不答應哩。”夜遐邇循著聲音上前挽住二妮的胳膊,笑道,“這親就這麼認了。”
“可不行可不行,我家二妮什麼身份,二小姐什麼身份,使不得使不得。”屋裡又走出一名男子,頭扎緇撮,瘦瘦高高白白淨淨,穿一件灰色儒衣,未系束帶顯得鬆鬆垮垮,男子掂掂手斂了斂長袖,語氣也是輕柔,道,“二妮不要鬧了。”
和和氣氣,好沒脾氣。
“俺說教書匠,二小姐都答應了你就別摻和了。”不同於那幾個進了寨子就相繼回家去的後生,一直跟到這裡的王大傻聽見這句話便不樂意了,不耐道,“你知道二小姐家是啥身份不?二妮認了姐姐那可是享福了,你跟著也沾光,別不知足了。”
看樣子這瘦弱男子就該是來時路上王大傻提到過的那個當教書匠的倒插門女婿。
二妮瞅瞅夜遐邇,又看看自家已然定下媒妁的準女婿凌峻江,閉口不言,她一個女孩家家的,自小就生活在這山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自然不知道此時此刻該說什麼好。
老寨主也是怕夜遐邇尷尬,打了個圓場道:“峻江啊,女人家的事,大老爺們的多什麼話。”
本來挺好的事,讓這凌峻江出來一攪和,氣氛明顯的不對味了。
夜三更適時插話,笑道:“姐,你願意二妮願意,可妹夫不願意啊。”
夜遐邇自是知曉夜三更心思,附和道:“我認的是妹妹,又不是認的妹夫,反正妹妹我是認了,妹夫不同意…”故意拖了個長音,夜遐邇朝向旁邊二妮,狀似詢問的打趣道,“換個妹夫行不行?”
院裡一眾人又是大笑。
姐弟兩人一唱一和倒是又把氣氛緩和了一下。
那個叫做凌峻江的年輕書生討了個沒趣,不曉得肚子裡墨水有多少,讀書人的風骨倒是有個十成十,竟然一甩袍袖,搖頭嘟囔著“罪過罪過”,也不打算說話,竟然轉身離開。
讀書人多清高氣傲,自有風骨,尤其是在這種小地方,有個教書匠全村人都得寵著,被高高捧起,奉做至寶,生怕人家一個不舒心離了去,再想要找一個可就難了。
駐蹕寨如此一個雖算不得窮鄉僻壤但也絕對稱得上偏僻閉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