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亮的菸袋杆子抽了幾口,一張嘴,一口黑牙。
聽自己弟弟將當年與這群“山賊”的事撿重要的講了一遍,夜遐邇倒是毫無架子,笑道:“那我弟弟當初可真是對不住老哥哥了。”
一聲“老哥哥”便把王大傻叫的一懵,活了四十多年,想都不敢想過會有大戶人家的二小姐能跟自己說這種客氣話,叫出這麼個讓他四十年來聽都沒聽過的稱呼。
平日裡去城裡買賣,那些個有錢人家的姑娘見到自己雖稱不上是惡顏相向,可也都是避之若浼,一個個都離得遠遠的,唯恐碰一下就像是少了些什麼似的,那可是教人噁心的緊。
是以寨子裡這五六年但凡往鳳凰城裡送些新鮮的山貨,這個總是喜歡嘿嘿憨笑的農家漢子從來都躲在後頭,即便寨主點名,他也是各種推脫。這倒也不是偷奸耍滑,完全是這個實在漢子看不慣城中一些個富貴人家的嘴臉。
對他而言,反倒是眼前這個眼盲的俊俏丫頭如此客氣,讓他一時支支吾吾撓著頭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受用的同時,更是害羞。
總是在憨笑的精壯漢子未語先咧嘴,一陣窘迫的笑,“二小姐你這話就見外了,三公子可幫了俺們寨子不少事,打俺兩下沒關係。”
無人知曉打他兩下和幫寨子做事會有何聯絡,可是從他嘴裡說出來,天經地義一樣。
夜遐邇莞爾,“沒道理呀。”
王大傻只是笑,他可不管別人怎麼看,他覺得有道理就好。
夜三更看他那副憨憨模樣,又是一拍他肩頭,笑道:“打是親嘛,不打不罵怎麼自在。”
王大傻揉著肩膀道:“再親您也別打俺了,那時候你那麼小打的都疼,現在恁高個打一下子更讓人受不了。”
又引得夜三更一陣大笑。
“原想著你們寨子在山北就不繞彎過去,沒成想亓莫言那傢伙竟還讓你們專門再跑一趟。”夜三更倒是會找託詞,說的圓滑。
王大傻道:“昨晚俺們都睡了,齊城主才派人知會了一聲,說是今天您要來,老寨主當時就讓俺領著他們幾個人過來等著,就怕跟您錯過去。”
夜三更埋怨了一句,“亓莫言也是,再麻煩你們做什麼。”
再次提及老寨主,夜三更話鋒一轉,問道:“老寨主身體還好不?”夜三更回憶著那些個已然有些模糊的往事,“當年我記得他有老寒腿的毛病,天一冷就疼的要命。”
“您當初走的時候留的藥方可是真管用,老寨主吃了沒多久就好了。”王大傻就只是傻笑,“現在老寨主都準備讓他未來的孫女婿當寨主,自己光去享福。”
“哎喲,二妮子成家了?”夜三更也還是笑,“這個妮子說話不算話,她說長大了要給我做媳婦的。”
“女婿找好了,是個倒插門。外頭來的個窮小子,人挺老實,就是說話一套一套的,俺都聽不懂。可是二妮喜歡,老寨主也瞧得上。”王大傻說道,“二妮子那時候小,說的話您可別當真,老寨主現在還說是她當初把你嚇跑了,她那野丫頭可配不上公子你。”
“不至於不至於。”夜三更笑著擺手,“當初走主要是因為再待下去怕是真就樂不思蜀了。”
“那我就必須得去看看讓我弟弟樂不思蜀的寨子,還有那個差點就是我家少奶奶的小妮子。”夜遐邇適時開口打趣。
“二小姐這話你可不敢亂說,俺們這些粗人可配不上你們。”似是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的跟夜遐邇這種大家閨秀說過話,王大傻那張常年在日頭下勞作曬出來的黑臉有些微微泛紅。
“哎喲老哥哥,哪有什麼粗人細人。”夜遐邇道,“良田千畝也是一日三餐,腰纏萬貫也是黑白一天,庭院深深也是睡榻七尺,哪裡不一樣?難不成老哥哥是覺得我眼瞎了就跟你們不一樣了?”
王大傻這下慌了神,樸實到一輩子直來直去,哪聽得出話裡頭的打趣,忙擺著手道:“沒有沒有,俺不是那個意思。二小姐真會說話,比俺家婆娘厲害。”
再次惹得夜三更大笑。
王大傻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又是撓頭又是抓耳,還扇了自己嘴巴幾下,道:“瞧我這破嘴,二小姐怎麼能跟我家那婆娘比。”
夜遐邇笑道:“怎的,說了家裡老嫂子的壞話,就光掌嘴呀?看我回了寨子怎麼跟老嫂子告你一狀,讓你進不去家門。”
被誇做口含珠璣的夜遐邇幾句話就將兩人之間關係拉進了不少。
“對對對,回寨回寨。老寨主早就得等著了。三公子您還記得李二狗不,他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