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呼了口氣,像哄孩子那般繼續輕輕撲弄,臉上卻沒一點兒表情,只道:“沒事就好……”
他深吸了口氣,一把把她帶到懷裡,箍得緊緊的,惱道:“你惱什麼?”
她瞪他,道:“喂,明明是你惱了。聽你說話那動靜兒!”
他沉默半晌,緩緩鬆開手,道:“滿娘,……這是頭一遭,往後……慢慢就好了。下晌穿戴什麼,隨你的意思吧。請地人多,人雜,若有不開眼的說了什麼,你只別往心裡去便是了……”
他聲音越發低了,自己也知道這話勸了也沒用。滿娘一直心思極多,從前雖是不聲不語,可人家說的每一句話都往心裡去了,越不言語越是憋悶自己。現在她的話像刀子一樣利了,動不動就亮出來,刺得人心裡難受,可她自己心裡呢?到底還是琢磨了、難受了吧,不然那話裡的怨氣又從何而來。
她撇嘴,哼了一聲,沒言語,身子卻不那麼僵了,倒靠在他身上。好吧。頭一遭,總得有個過程麼。就當鍛鍊?好吧……
少一時車停了,小廝過來簾外恭聲請下車,年諒推了推靠在身上闔目假寐的女人,還是彆扭著吧,外頭的景兒也不看了,嘴角也耷拉著。他想說話,可她已利落的起了身,伺候他挪下加長地座椅。
於是,他腿沾地的時候又“嘶”了一聲。
她忙攬腰扶肩,問道:“沒事兒吧?”
他勾起嘴角,偏過頭,湊在她耳邊低聲道:“都說了沒事,偏你不信。那就晚上瞧到底……”
說話間暖氣兒吹到耳後脖頸,直鑽到衣領裡,癢癢的。她一縮脖子,嘴角抽了抽,卻只冷冷哼哼兩聲,臉上沒個反應,耳朵卻是微微熱了起來。
下了車,年諒接過拐站穩了,深吸口氣,向夏小滿道:“走,去請姨母下車。”
雖他平素是拄拐走的,但腿還沒徹底愈痊,有時骨頭接茬處會疼,小腿也會腫,所以以往若是出門,需要走多些路地時候都是帶著輪椅的。今兒他卻執意不肯,堅持要“踏”青。………踏者,用腳踩也,這腳不沾地兒叫什麼“踏”青。
連紀鄭氏也說不過他,只好兩廂妥協。許他自己走。但不讓他走太遠,不往河邊兒去了,叫人帶蘸了河水的蘭草過來與他祓禊。古老地祭祀已經被一再簡化,最終只剩下象徵性形式,即是立在河畔,拿蘭草蘸河水撣在身上便算是祓禊禮成。
“累了就回車上。”紀鄭氏一再囑咐,不住重複之前與年諒達成的“協議”。
年諒笑著應著,又道:“出來一趟。外甥怎麼也要陪姨母走上一段兒吧。”
紀鄭氏笑道:“等你大好了,走上十里地!如今可免了。咱們往河邊兒去了,你且近邊兒的轉轉吧。”說著又拍了拍扶著她地夏小滿,笑道:“今兒這麼個日子,委實不當陪著我老婆子。你也不必跟著去了,且照顧好六郎要緊。”
夏小滿被她推著放了手,再聽這話,有些尷尬。只陪笑道:“還是伺候好姨夫人要緊,姨夫人高興了,六爺才踏實。”
紀鄭氏笑著搖頭道:“也不在這會子地虔孝。去吧,扶著六郎些。走穩當些。咱們去了。”說著攜了紀靈書,由紀戚氏扶著,帶著一家子人往河邊兒一早叫人置備下的棚子去了。紀淙書在後面沖年諒抬抬手。年諒點頭一笑,做了個請便的動作。
夏小滿這邊吩咐人拿著蘭草籃子跟著往河邊兒去蘸水去,挑眉道:“六爺要哪邊兒溜達?”
年諒瞧了瞧周遭,道:“實沒什麼好瞧的,聽姨母吩咐,近邊兒轉轉。也如你說地,活動活動筋骨。”
夏小滿本擬站在他身後,然這一轉身。發現本來負責扶著爺地持葛持荊倆小廝齊齊撤了身。低著頭,卻拿眼角餘光掃她。她一時錯愕。再瞧了四下裡相攜相扶的男男女女,咔吧咔吧眼睛,到底還是蹭了過來,攙起他地胳膊。
他已是自己走了兩步,偏頭看了她,頓足一笑,長出口氣,再緩步而行,一邊兒瞧著春景,一邊試圖尋找愉快地話題,道:“殿試在三月初一,不省得九弟如何了。還得半個來月能知道信
她道:“九爺會元都中了,應該沒問題吧。”九奶奶也捎了信給她,曉得她不識字,只簡單寫了幾句,卻是滿滿透著歡喜。她也是真心歡喜,也是盼著九爺能三元及第的。
“當是。”他亦歡喜,調子都輕快起來,頗為自通道:“叫你備的那份會元的禮,先不必送出去了,等殿試放榜,兩份賀喜表禮合一處給。”
想到賀會元的禮,她又不痛快了。昨兒才接到信兒,今兒又有那個該死的宴席,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