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鄭氏原在書信裡得知外甥這妾室是個過分老實的,待進京了,瞧見人。也覺得是老實模樣,放在外甥身邊能本本分分伺候著,著實讓人極為放心。後來見她接人待物張羅事情毫不遜色,又有說了紀淙書地那番話,心裡便已是當了她是自己人。比親兒媳婦紀戚氏還喜歡幾分,待她極是親近。她被扶為二房,紀鄭氏也代她高興。單賀她扶為二房地禮就是特意加厚了的,這幾日在船上,越瞧她行事越喜歡,也曾對年諒言說得此妾室是福分。
到底是沒讀過書。紀鄭氏想起女兒曾與她抱怨過小嫂子沒讀過書不曉得詩句之美的話,心裡喟嘆,這滿娘雖然有見識,分寸也能拿捏得好。卻是到底難脫市井之氣,待到了玫州,真要好好教她一番,脫了這身習氣。出去能給諒兒做臉,宅裡也能叫眾人信服才是,將來有了主母也好得幾分體面。
將來……紀鄭氏暗自搖了搖頭,但願別糟蹋了這孩子……
夏小滿被紀鄭氏拍第一下的時候警醒過來,怕是自己說話不中她意了,忙做低眉順目狀,卻偷眼去瞧她神情。見她並沒有生氣的樣子。反而像是陷入沉思。夏小滿這心才放下點兒,那邊兒紀鄭氏又拍她。她一偏頭,見紀鄭氏臉上掛著笑,還帶了點兒憐惜……她這心裡就徹底沒譜了……
從甲板上到馬車前這短短一段兒路,夏小滿心裡翻了幾個個,等伺候了紀家婆媳母女上車,她的目光躍過對面兒的“朱漆描金櫃”,落到河面那船上,忽然一挑眉,心下呸了一聲,琢磨這事做什麼,年諒現在是把紀鄭氏當親媽地替代品,恭敬是恭敬,可到底不是她親婆婆!年家地事,紀鄭氏還說不上話。
其實這陣子接觸下來,她對紀鄭氏印象也不錯,主要是算計著紀鄭氏比二夫人可是好對付得多了。二夫人是那種家族戰爭裡出來地精英,面上看著沒什麼,實際上最是惹不得,軟地硬的人家都會;紀鄭氏這些年一直是當家作主,家裡沒妾,媳婦又是極老實的,待下寬厚,鬥爭手段差多了。就算年諒把紀鄭氏供上天去了,紀鄭氏這會兒尋茬收拾她,她約莫著也是能化解了的。
況且,她到底是誰家人還得兩說……不琢磨了,出了事兒再說。
竇家果然是同尉宣府裡有生意往來地大戶人家借了四輛馬車,兩大兩小,都是軟緞面兒座椅,靠背引枕暖爐不論,連放茶的凹面小几、裝食盒的雕花小櫃也有,不比年家地馬車差到哪裡去。
紀家婆媳母女並紀淙書倆兒子上了一輛大車,夏小滿跟韓姨娘坐了一輛,後面有體面的丫鬟婆子分乘兩輛,餘人跟車。韋棣、韋楷帶著幾個長隨也是一路,只是到城裡不陪著主子夫人奶奶逛,而是要去置辦土產而已。這一大堆人也有二三十號,走在尉宣府城外的窄道上也是極為壯觀的,引得不少人駐足相看。
夏小滿從來沒有認為過一兩座城市可以作為整個社會繁華程度的代表,就算是她所在那個世界也是一樣,任何一個城市都不能代表全國,這個社會里總是有小康城也有貧困縣。她知道阜澤可能是大秦帝國最為最好的城市,但想在這裡生存下來,不是要知道最好的那個什麼樣,也不必曉得最差會到什麼程度,而是要知道最為尋常地城市是怎樣的。
尉宣府就是這樣一個小城。按照夏小滿前世所知道的一級城市二級城市來分類的話,這裡絕對排出六級之外了。
城外地道路不甚規範,只有一條相對較好的官道,也只是雙行而已,寬度還不及阜澤城內最窄的道。進城大約是片貧民區,規劃欠佳,顯得混亂,再往城裡走,才漸漸好起來,宅子商鋪還算有條。
夏小滿不住搖頭。她從前出差常常會坐車穿過一個又一個城市。凡聰明的城市,都會把入城主幹道兩邊兒的住宅店鋪修得極好,因為這是臉面,是城市給外來客人的第一印象。外來客人驅車一走一過,也就能看到路兩邊兒的風景!如果看到地是整潔光鮮,那麼對於投資也有信心,如果看到地是破破爛爛的,那麼,乾脆不會丟錢到這裡來………客戶未嘗不知道光鮮那也許只做個臉面罷了,城市內裡沒有這麼幹淨。然若是你連臉面都不肯做,那客戶更加不會相信在這裡投資會成功了。
這尉宣府就是那不會做臉地,其實進入繁華街段,正經有些像樣的鋪子。
站在一座銀樓裡,看著不少周身綾羅滿頭珠翠的貴婦人出出進進。一擲千金眼睛都不眨一下,韓姨娘有些直眼,完全被這群夫人的闊綽出手給鎮住了。
她不禁喃喃道:“沒成想這樣的窮酸地方也有這等豪富……”
夏小滿在一旁一咧嘴。再窮的地方也有富裕人口,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