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訪瞧著兄弟的背影,長嘆了口氣,轉身回了裡屋。打發下去丫鬟,他過去摟了武氏,道:“不說頭疼麼,怎麼不睡?”
武氏扭了身子,哼了一聲。方才七爺來賠罪時,她推說頭疼,不見,卻叫七爺旁邊廳裡坐了,然後隔著牆這麼罵,純心給他難堪。
年訪緊了緊胳膊,道:“你多餘生這閒氣,銀子能少了不成?再者,怎麼說老七做事還是穩當的,你罵走了他,這攤子交誰去?”
武氏呸了一聲,道:“任誰也比他體面些!穩當?哼,別當我不知道他挪了賬上的錢喝花酒去。他自己不檢點,裡外也沒個好人兒!家裡,這一個又一個的騷蹄子,都被他縱的沒大沒小的,昨兒敢頂嘴,明兒保不齊就敢指著我鼻子罵!外面,你再瞧瞧他那大姨姐兩口子,把年家當成什麼了?!昨兒那事你還說我小題大做,結果怎麼樣,早上又來報,夥計也打了,銀子也搶了,年家成她家的了!我都說這群就是不能縱的,各個都是蹬鼻子上臉!”
她這說的是七奶奶周氏的姐姐姐夫,唐成仁兩口子。
唐氏夫婦經營著個小鋪子,靠賣香燭紙料為生。近來生意難做,唐成仁又被人攛掇好上了賭錢,日子就開始好一天壞一天不大靠譜了。入冬臘月正月又是香燭紙料的大宗,唐氏夫婦囤了貨,手頭便有些緊了。初九唐周氏想著翌日要走親戚,沒有閒錢買禮,也不好空手去,想著年家點心鋪子是妹夫管著的,便上門賒賬拿點心。
初九白晌七爺年誼查賬,就幾個錯處把掌櫃到夥計都敲打一番,說年下生意多,叫都機警著點兒,帳上再出漏子就挨個找他們算賬。他這才走沒多久,唐周氏就進來表明自己七爺大姨姐的身份,要賒賬。夥計們因著挨訓氣還沒順過來呢,瞧她哪裡有個順眼的?便就有愣頭青陰陽怪調的擠兌了她兩句。
唐周氏不知前因,見有夥計瞧不起她,當下惱了,端起大姨姐的架子,斥罵了幾個夥計,直到掌櫃的出來打的圓場才罷。本來她就想拿幾個普通果匣子,現在一賭氣,統統改拿上等的,摔下一句話說記七爺帳,就走了。
偏趕上下晌五奶奶武氏陪著閨中姐妹逛蕩到這裡,也在自家鋪子拿點心,便有她那一派的夥計過來悄悄講這個事。那夥計也不敢說七爺如何,只說這唐周氏無理,尋思尋思,又拿夏小滿舉例,言道是六爺房裡的夏姨奶奶來買東西按價付賬不說,還給夥計們賞錢,錢多少的,卻是個心意,叫大夥心裡也都暖和,這唐奶奶可好,不給錢還罵人。這麼著一對比,再添油加醋的,越發顯得唐周氏不堪了。末了又上綱上線,隱隱扯到這些人眼裡沒五爺這樣的話上了,暗喻七爺架空了五爺。
武氏心裡哪有個痛快的?翌日就回府去找七爺七奶奶算賬,不想這倆人都沒在,倒有個不知死活的丫鬟跳出來說風涼話,武氏自然拿她撒氣,才有打丫鬟這一出。當晚五爺年訪知道了這事,還與媳婦說,不過是七八兩銀子的東西,不值當生這麼大的氣。
倆人帳子一撂,你儂我儂和和美美了,氣也消了。
誰知道十一早上,又有人來報,說七奶奶的姐夫唐成仁跑到長樂街年家當鋪去耍酒瘋,打了夥計,拿一頂氈帽換了三百兩銀子走。
原來初十晚上唐成仁跟著親戚們喝了點酒,又約著到長樂街賭坊賭錢。結果手氣差,輸個精光,因和賭友槓上了,一時氣盛就跑到隔壁年家的當鋪,硬要將一頂氈帽當三百兩銀子,好回去翻本兒。這當鋪開在賭坊邊兒上,晝夜開張的,本就是賺這些賭徒們押當錢的,夥計們見多了喝高了過來胡攪蠻纏的,因此也只把唐成仁當普通醉漢打發。結果唐成仁上去就給來攔他的夥計曲老三一拳。曲老三沒個防備,被打倒在地。唐成仁藉著酒瘋,過去按著曲老三就打,還張口閉口自己是七爺年誼的姐夫,叫朝奉趕緊拿錢。
護院打手是出來了,可聽了他這麼說,便只把他架起來罷了,也不敢動他,等掌櫃的來定奪打他不打。好在掌櫃的恰是七爺的心腹,認得唐成仁的,便好言相哄,想將他弄走。誰知道唐成仁軟硬不吃,定要銀子,踢踢打打的,一群人那裡瞅著,實在不像話。無奈之下掌櫃的只好取了三百兩銀子給他,打發他去了。然後竭力想壓著這事,只悄悄打發人去找七爺。
這事豈是能壓住的?十一一早,那頂價值三百兩銀子的破氈帽就放到了五爺五奶奶面前。
年訪聽了也火大了,武氏更不必提,摔盤子砸碗的罵。所以七爺來賠罪,夫妻倆是誰也沒給他好臉。
這會兒年訪聽媳婦拿這兩天的事穿成串說,便笑道:“罷了,罷了,都是我的錯。是我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