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世界,這個世界將在她的作品中駐紮、鑽洞。“洞”,她喜歡用這個詞來指寫作這口又深又黑的井,那是寫作所需的秘密活門。“洞”是用來指她的“黑屋”的,一團團記憶紛至沓來,堆積在那裡,她,一個作家,充滿火熱的激情,頑強地驅逐它們。
在這個童年的世界裡,永隆省的總督夫人伊麗莎白?斯特里特的神秘面孔以安娜…瑪麗?斯特萊特的名字從深淵中出現。杜拉斯觀察著她,偷看著她,覺得她非常漂亮,高傲而神秘,她喜歡舞會和音樂,在她的公車裡排遣煩惱和憂鬱,那輛華麗的黑色馬車像棺材一樣。她有好幾個情人,還有兩個女兒,瑪格麗特?多納迪厄與她們很少來往:她們不屬於同一個世界。一天,法國殖民地的人得悉,一個年輕人為她而自殺了。這孩子突然明白了什麼事,明白了女人,那是慾望與死亡的物件;生活的物件,女性的原型本身。她也希望擁有那種力量,那種威力。當她在中國情人真實或虛幻的懷抱裡的時候,她將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威力。
所以,一切都變成了神話、傳奇和神秘的故事,她擁有解密的鑰匙,她學到了那麼多東西,它們將奠定她的基礎,保證她未來的生活。
她的作品的未來地點,已經刻在那個遙遠的亞洲無情而悲慘的現實之上,巨大的不幸和失望就來自那裡,但沒有反抗,死亡出現了,鐵面無情。她懂得了季風的猛烈和叢林的潮溼,懂得讓人發燒、昏昏欲睡的炎熱中午,懂得天真而不道德的快樂,她本能地放棄了這個殖民世界的儀式,因為他們不屬於這個世界。很快,她就知道自己不是那裡的人,但這種交換讓她陶醉。她建造了一個屬於她自己的詩意的世界:生存的痛苦和獨自生活的巨大失敗,這些東西的“音樂”一直在行動,像一個瘋子,像一個女乞丐,想試圖弄懂,想生活在“痛苦之鏈”的中心,然後寫作,寫作。“寫什麼?”母親問她。寫“所有那些東西。”她回答說。那些東西指的是:世界死亡了的身體,愛情死亡了的身體。寫所有走向激流的東西,“在強大的慾望中”,抓住流水,不讓它流走,“及時”抓住兇猛地迎面而來的東西,就這樣,投身於巨大的慾望當中,投身於被禁止的東西,被阻擋被拒絕的一切。
這志向在心中越來越遠大。杜拉斯總是把它與一個神秘的行為聯絡起來,因為只有在這種極度緊張的狀態中,在這種忘我之中,才能寫出點什麼,她自願這樣做,就像“走向斷頭臺”一樣,她說。母親不斷地問她,當她回答說“我要寫小說”時,她指的不是經典小說,而是儲藏在她腦海裡的一系列影象,這些影象將按照自己的方式組成小說,和她不久之前所讀的小說完全不同。夏日的晚上,昆蟲和蚊子飛來飛去,她曾懶洋洋地躺在一張長椅子上看書。
。 想看書來
第一章 寫作的場所(6)
這並不是一切:她把愛情留給了小哥哥保爾,動作粗魯得就像投入那個中國人的懷抱裡一樣。她知道這“不一樣”,就像她說的那樣,然而,當他帶她到河裡去游泳時,她覺得他既軟弱又有力。他們不怕鱷魚,也不怕那些可怕的野獸,儘管被它們咬了刺了會發燒,會得瘧疾。她給中國人的愛,她也完全可以給她的小哥哥。在《來自北方的中國情人》中,她衝破了禁忌。是的,她和哥哥做愛了。真的嗎?真不真又有什麼關係?“如果我這樣寫出來了,那是因為這是真的。”她說。只有寫作能代替事實,寫作是審判確實發生過的事情的絕對法庭。現實,巨大的幻想,對作家來說是同樣的寫作素材。
母親所說的“孩子們的醜事”,讓他們體驗到了一些極端的事情。在寂靜的叢林中發出叫喊,佈滿星星的藍天下,兄妹倆自然兇猛異常。願望實現了,家庭卻破碎了。她不喜歡那個情人。在慾望的驅使下,她曾屬於了他,她總是屈服於這種強烈的慾望。她的生命力太旺盛了,不斷使她產生寫作和尋找的慾望。
她和保爾一起跳舞,那是幌子,遮掩著他們已經滿足的慾望。他們身上的什麼東西一時又把他們粘連在一起,音樂卻到處響起,充滿了整個空間,把他們拋在“洞”裡。暈眩,如同卡洛斯?達萊西奧的旋律,不停地在《印度之歌》中反覆,帶著人們走向空白,走向戰慄的“洞穴”。
在這裡,重要的痕跡,它們從未消失,而是躲藏在作品中,重新拼圖。寫作就像織布,編織圖案,穿梭走線,蔑視流逝的時間。
大壩後面的土地已經毫無指望了。失敗在繼續。七年來,每年都要堆沙包,加高堤壩,每年都要重新開始這一壯舉。但與潮水、與不可遏制的東西鬥爭是沒有用的。完成了又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