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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她已經知道她將不斷地追尋上帝的光芒,那種光芒能讓人明白什麼,聽到什麼,能向她解釋她為什麼要這樣流浪。有的人提起了上帝,她覺得上帝並不存在,但也只是覺得而已,她對什麼都不相信,只相信那種難以解釋的痛苦,那種空虛,相信她體驗過的、應該有其意義的“洞”。在相當長的時間當中,她將用愛情、酒精來替代它,來填補這一空白。寫作將不斷地講述最初的聯絡是如何遭到徹底的破壞的。

學業,她是在漫不經心的情況下完成的,是母親逼的。學習數學、法律,成績中等,缺乏信心地跟著。母親又去西貢了。不可能離開它,因為亞洲的那塊土地已經釘在她身上。杜拉斯18歲了,她在那個年齡上死了。她舉止怪異,顯得很孤僻。在那個時期,她很漂亮,嬌小,性感,不那麼粗野。她喜歡取悅別人,常常引誘別人,表現出一種極大的自由,而且是無法挽回的自由。這一空間開始說話,它佈滿了影象和奇異的香味,尤其是那種痛苦,母親的痛苦。她覺得永遠跟母親分離了。不可避免。她懂得如何獨自生活,然而,這種力量,這種敢於面對和搏鬥的方式,來自瑪麗?多納迪厄。她感到自身有一種力量,就是這種力量,曾夢想與衝擊堤壩的潮水作鬥爭,敢於向海水挑戰,哪怕只有一個晚上。她聽到漲潮聲震耳欲聾,看到一個她所陌生的世界轟然倒塌。印度###很遠,消失在“房間”的黑暗之中,記憶就堆積在那裡。她並不想把它們翻出來,相反,她要把它們隱藏起來,在巨大的遺忘中藏得更深。她甚至不再提起印度###,除了是為了宣告法國有權留在那裡。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說。也許是一種互相保護、相聚、與那個“死去”的母親相聯絡的方式。

她並不完全是法國人,她常想,自己哪國人都不是,“沒有戶口”,是“異鄉人”。

她在巴黎嫁給了羅貝爾?昂泰爾姆。母親在她度過童年時代的地方感到高興。整個世界都風化了,但有害的氣候並沒有使她不高興。相反,瑪格麗特?多納迪厄喜歡那些沒有生氣的地方、那種破壞性的氣候和具有威脅性的季節。她憑直覺知道,作品正在成形。它需要這種暴力、這種古老的遺風和她本人深藏在心底的這種粗魯。她的立場在戰前很模糊,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她對法國的殖民地政策很滿意,這又怎麼理解?怎麼能相信她在伽利瑪出版社與某個叫做菲力蒲?羅克的人四隻手寫的那部作品呢?那部作品後來被否掉了,書名赤裸裸的:《法蘭西帝國》。

她身上一直有多納迪厄家族的成分,有那個生活在殖民地的“勇敢的”母親的成分,母親是個威嚴而粗暴的小學教師,權力慾強,很愛國。除此之外,她也同情不幸,喜歡窮人,深深地理解一貧如洗和孤苦零丁的人。

後來,在佳作湧現的時期,這兩種聲音還在互相對話。杜拉斯長時間地對抗多納迪厄,但她的作品就來自這種決鬥,來自粗暴和溫柔,這種暴力使她激動,這種氣喘吁吁的溫柔將給她以《音樂》中斷斷續續的節奏。

亞洲成了一個神奇、秘密和隱蔽的地方,她不願再提起它,好像覺得太痛苦了,她想重新開始另一個故事,她傻傻地認為她能避開在安南度過的童年,至少能換一個背景。她讀莫里亞克1的書,讀法國經典作家的作品。《法蘭西帝國》出版後沒有取得太大的成功,她聲稱讚成殖民時代,捍衛祖國母親的真正價值。這種奇異的妥協使她顯得越來越神秘,使她的人格越來越複雜。她在殖民部工作,在國際資訊與資料處,然後在法國香蕉協會……她好像想得到某種尊敬,與她未來的活動相距太遠太遠了。她複雜的性格在此表現得十分明顯。她想涉足所有的領域,熱衷於危險的調情,表面上是個機會主義分子,甚至渴望權力,好像想為受騙的母親報仇似的。她決心得到這種能讓她認識一切、決定一切和嘗試一切的自由。

第二章 世界死亡的軀體(2)

她想寫作,認為這樣進入伽利瑪出版社,儘管有些不光彩,但無疑已經向文壇邁出了第一步。寫作在私底下進行,不是很快,但她很堅決,她做什麼事都那麼堅決,這就像是一條規則。她確信總有一天,她將出版她的小說。杜拉斯對自己總是有這種信心。

她進了書店俱樂部當秘書,在那裡遇到了一些作家,與他們交談,甚至和他們成了朋友。剩下的時間,她用來寫作,那部小說,當時叫做《塔納朗一家》。她聲稱如果這本書出不了,她將去死……

瑪格麗特?杜拉斯正在誕生。德國人佔領了巴黎。歷史往往成為她的跳板,是她進行作家歷險的基礎,她讓自己流浪和發狂,只要這段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