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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七字詩。”眾人都停了筷聽他念詩。他便念道:“呆!秀才,吃長齋,鬍鬚滿腮,經書不揭開,紙筆自己安排,明年不請我自來!”念罷說道:“像我這周長兄,如此大才,呆是不呆的了?”又掩著口道:“秀才,指日就是。那‘吃長齋,鬍鬚滿腮’竟被他說一個著!”說罷,哈哈大笑,眾人一齊笑起來。

周進不好意思,申祥甫連忙斟了一杯酒道:“梅三相該罰一杯;顧老相公家西席就是周先生了。”梅玖道:“我不知道該罰不該罰?但這個笑話,不是為周長兄,他說明了是個秀才。但這吃齋也是好事。先年俺有一個母舅,一口長齋。後來進了學,老師送了丁祭的胙肉來。外祖母道:”丁祭肉若是不吃,聖人就要計較了;大則降災,小則害病。‘只得就開了齋。俺這周長兄,只到今年秋季,少不得有胙肉送來,不怕你不開哩!“眾人說他發的利市好,同斟一杯,送與周先生預賀,把周先生臉上羞的紅一塊,白一塊,只得承謝眾人,將酒接在手裡。

廚下捧出湯點來,一大盤實心饅頭,一盤油煎扛子火燒。眾人道:“這點心是素的,先生用幾個!”周進怕湯不潔淨,討了茶來吃點心。內中一人問申祥甫道:“你親家今日在那裡?何不來陪先生坐坐?”申祥甫道:“他到快班李老爺家吃酒去了。”又一個人道:“李老爹這幾年在新任老爺手裡,著實紅起來了,怕不一年要尋千把銀子。只是他老人家好賭,不如西班黃老爹,當初也在這些事裡頑耍,這幾年成了正果,家裡房子蓋的像天宮一般,好不熱鬧。”

荀老爺向申祥甫道:“你親家自從當了門戶,時運也算走順風;再過兩年,只怕也要弄到黃老爹的地步哩。”申祥甫道:“他也算停當的了。若想到黃老爹的地步,只怕還要做幾年的夢!”梅相公正吃著火燒,介面道:“做夢倒也有些準哩!”因問周進道:“長兄這些年考校,可曾得個什麼夢兆?”周進道:“倒也沒有。”梅玖道:“就是僥倖的這一年,正月初一日,我夢見在一個極高的山上,天上的日頭,不差不錯,端端正正掉了下來,壓在我的頭上,驚出一身的汗;醒了摸一摸頭,就像還有些熱。那時不知什麼原故,如今想來,好不有準!”於是點心吃完,又斟了一巡酒。直到上燈時候,梅相公同眾人別了回去。

申祥甫拿出一副藍布被褥,送周先生到觀音庵裡歇宿。向和尚說定,館地就在後門裡這兩間屋內。直到開館那日,申祥甫陪著眾人,領了學生來;七長八短几個孩子,拜見先生。眾人各自散了,周進上位教書。

晚間,學生回去。把各家的見面禮拆開來看:只見荀家是一錢銀子,另有八分銀子代茶;其餘也有三分的;也有四分的;也有十來個錢的。合攏了,不夠一個月飯食。周進一起包了,交與和尚收著再算。那些孩子,就像蠢牛一般,一時照顧不到,就溜到外邊去打瓦踢球,每日淘氣的不得了。周進只得耐著性子,坐著教導。

不覺兩個多月,天氣漸暖。周進吃過午飯,開了後門出來,到河沿上望望。雖是鄉村地方,河邊卻也有幾株桃花柳樹,紅紅綠綠,間雜好看。看了一回,只見濛濛的細兩下將起來。周進見下雨,轉入門內,望著雨下在河裡,煙籠遠樹,景緻更妙。這雨越下越大,卻見河上流處一隻船冒雨而來。那船本不甚大,又是蘆蓆蓬,所以怕雨。將近河岸,只見艙中坐著一個人,船尾坐著兩個從人,船頭上放著一擔食盒。將到岸邊,那人連呼船家泊船。帶領從人,走上岸來。

周進看那人時,頭戴方巾,身穿寶藍緞直裰,腳下粉底皂靴,三綹髭鬚,約有三十多歲光景;走到門口,與周進舉一舉手,一直進來。自己口裡說道:“原來是個學堂。”周進跟了進來作揖,那人還了個半禮道:“你想就是先生了?”周進道:“正是。”那人問從者道:“和尚怎的不見?”說著,和尚忙走了出來道:“原來是王大爺。請坐,僧人去烹茶來。”向著周進道:“這王大爺,就是前科新中的,先生陪了坐著,我去拿茶。”

那王舉人也不謙讓,從人擺了一張凳子,就在上首坐了;周進下面相陪。王舉人道:“你這先生貴姓?”周進知他是個舉人,便自稱道:“晚生姓周。”王舉人道:“去年在誰家作館?”周進道:“在縣門口顧老相公家。”王舉人道:“足下莫不是就在我白老師手裡曾考過一個案道的?說這幾年在顧二哥家作館,差是不差?”周進道:“俺這顧東家,老先生也是認識的?”王舉人道:“顧二哥是俺戶下冊書,又是拜盟的好弟兄。”須臾,和尚獻上茶來吃了。周進道:“老先生的殊卷,是晚生熟讀過的;後面兩大股文章,尤其精妙。”王舉人道:“那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