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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他祖父牛老兒坐在店裡。那日午後,沒有生意,間壁開米店的一位卜老爹走了過來,坐著說閒話。牛老爹店裡賣的有現成的百益酒,燙了一壺,撥出兩塊豆腐乳和些筍乾、大頭菜,擺在櫃檯上,兩人吃著。卜老爹道:“你老人家而今也罷了:生意這幾年也還興,你令孫長成人了,著實伶俐去得,你老人家有了接代,將來就是福人了。”牛老道:“老哥,告訴你不得!我老年不幸,把兒子媳婦都亡化了,丟下這個孽障種子,還不曾娶得一個孫媳婦,今年已十八歲了。每日叫他出門付賒賬,付到三更半夜不來家,說著也不信,不是一日了。恐怕這廝知識開了,在外沒脊骨鑽狗洞,淘淥壞了身子,將來我這幾根老骨頭,卻是叫何人送終?”說著,不覺悽惶起來。

卜老道:“這也不甚難擺劃的事,假如你焦他沒有房屋,何不替他娶上一個孫媳婦,一家一計過日子,這也前後免不得要做的事。”牛老道,“老哥!我這小生意,日用還糊不過來,那得這一項銀子做這一件亭?”卜老沉吟道:“如令倒有一頭親事,不知你可情願?若情願時,一個錢也不消費得。”牛老道:“卻是那裡有這一頭親事?”卜老道:“我先前有一個小女嫁在運槽賈家,不幸我小女病故了,女婿又出外經商,遺下一個外甥女,是我領來養在家裡,倒大令孫一歲,今年十九歲了,你若不棄嫌,就把與你做個孫媳婦,你我愛親做親,我不爭你的財禮,你也不爭我的妝奩,只要做幾件布草衣服。況且一牆之隔,開啟一個門就攙了過來,行人錢都可以省得的。”牛老聽罷,大喜道:“極承老哥相愛,明日就央媒到府上來求。”卜老道,“這個又不是了。又不是我的孫女兒,我和你這些客套做甚麼,如今主親也是我,媒人也是我,只費得你兩個帖子。我那裡把庚帖送過來,你請先生擇一個好日子,就把這事完成了。”牛老聽罷,忙斟了一杯酒送過來,出席作了一個揖。當下說定了,卜老過去。

到晚,牛浦回來,祖父把卜老爹這些好意告訴了一番。牛浦不敢違拗,次早寫了兩副紅全帖:一副拜卜老為媒,一副拜姓賈的小親家。那邊收了,發過庚帖來。牛老請陰陽徐先生擇定十月二十七日吉期過門。牛老把囤下來的幾石糧食變賣了,做了一件綠布棉襖、紅布棉裙子、青布上蓋、紫布褲子,共是四件暖衣,又換了四樣首飾,三日前送了過去。

到了二十七。日,牛老清晨起來,把自己的被褥搬到櫃檯上去睡。他家只得一間半房子:半間安著櫃檯,一間做客座,客座後半間就是新房。當日牛老讓出床來,就同午浦把新做的帳子、被褥鋪疊起來。又勻出一張小桌子,端了進來,改在後簷下有天窗的所在,好趁著亮放鏡子梳頭。房裡停當,把後面天井內搭了個蘆蓆的廈子做廚房。忙了一早晨。交了錢與牛浦出去買東西。只見那邊卜老爹已是料理了些鏡子、燈臺、茶壺,和一套盆桶,兩個枕頭,叫他大兒子卜誠做一擔挑了來,挑進門放下,和牛老作了揖。牛老心裡著實不安,請他坐下,忙走到櫃裡面,一個罐內倒出兩塊橘餅和些蜜餞天茄。斟了一杯茶,雙手遞與卜誠,說道:“卻是有勞的緊了,使我老漢坐立不安。”卜誠道:“老伯快不要如此,這是我們自己的事。”說罷,坐下吃茶。

只見牛浦戴了新瓦楞帽,身穿青布新直裰,新鞋淨襪,從外面走了進來,後邊跟著一個人,手裡提著幾大塊肉,兩個雞,一大尾魚,和些閩筍、芹菜之類,他自己手裡捧著油鹽作料,走了進來。牛老道:“這是你舅丈人,快過來見禮,”午浦丟下手裡東西,向卜誠作揖下跪,起來數錢打發那拿東西的人,自捧著作料,送到廚下去了。隨後卜家第二個兒子卜信,端了一個箱子,內裡盛的是新娘子的針線鞋面;又一個大捧盤,十杯高果子茶,送了過來,以為明早拜堂之用。牛老留著吃茶,牛浦也拜見過了,卜家弟兄兩個坐了一回,拜辭去了。牛老自到廚下收拾酒席,足忙了一天。

到晚上,店裡拿了一對長枝的紅蠟燭點在房裡,每枝上插了一朵通草花,央情了鄰居家兩位奶奶把新娘子攙了過來,在房裡拜了花燭。牛老安排一席酒菜在新人房裡,與新人和攙新人的奶奶坐。自己在客座內擺了一張桌子,點起蠟燭來,杯箸安排停當,請得卜家父子三位來到。牛老先斟了一杯酒,奠了天地,再滿滿斟上一杯,捧在手裡,請卜老轉上,說道:“這一門親。蒙老哥親家相愛,我做兄弟的知感不盡!卻是窮人家,不能備個好席面,只得這一杯水酒,又還要屈了二位舅爺的坐。凡事總是海涵了罷。”說著,深深作下揖去,卜老還了禮。午老又要麥卜誠、卜信的席,兩人再三辭了,作揖坐下。

牛老道:“實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