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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又遇了朕,自也有你的福緣。朕不考你詩,也不考你文。你自詡才高,洋洋得意,朕就問你,《四書》中共有幾處寫到‘洋洋’的?”

李侍堯伏地叩頭,骨碌著眼珠子怔了一會,這個題出得雖然刁,但沒有出四書範圍,說“不知道”斷然使不得,只好搜腸刮肚,沉吟著答道:“有……‘洋洋乎《師摯》章也’;有‘洋洋乎《中庸·鬼神》章也;有……’洋洋乎《中庸·大哉》章也‘……”他遲疑著住了口。

“還有‘洋洋’麼?”

“……少。”

乾隆一笑,說道:“也算難為你。還有一處剛好是‘少則洋洋焉!”這時楊名時已尋出了李侍堯的墨卷。乾隆見是一筆瘦金體字,硬直峭拔,只筆意裡藏鋒無力,不禁笑道:“中氣不足必形之於外,可謂是字如其人。”又看了看問道:“李侍堯,朕問你卷子裡’如仲翁之兀立墓道‘——’仲翁‘是什麼東西?”

李侍堯自恃才高北斗,當面被乾隆考糊,已是氣餒,忙道“‘仲翁’是——墓道兩側侍立的石像。”“‘仲翁’是‘二大爺’!”乾隆噴地一笑,“那叫‘翁仲’不叫‘仲翁’你知道麼?”說著就李恃堯卷子上題筆疾書,鄂善離得近,睨眼看時,卻是一首詩:翁仲如何當仲翁?爾之文章欠夫功。

而今不許作林翰,罰去山西為判通!

寫罷起身,對楊名時道:“朕去了,你們還要料理幾天,到時候遞牌子說話罷。”

二人送乾隆離去,立刻回到至公堂,因見眾人都未散去,楊名時便道:“先各歸各房,我和鄂大人商議一下再放龍門。”又叫李侍堯進來。李侍堯此時狂傲之態已一掃盡淨,進門就跪了下去,說道:“二位老師……”他不知乾隆在自己卷子上批寫了什麼,語聲竟帶著顫音。

“而今還敢目中無人麼?”鄂善問道。

“不敢了。”李侍堯臉色蒼白,“倒不為老師開導那幾小板。實是侍堯自省不學無術,當著聖主出乖丟醜,名士習氣誤我不淺!實話實說。我十二歲進學,當年是縣試第一名秀才,十三歲鄉試,又是第一名解元。只考貢生接連三科連副榜也不中!原想少年得第、金殿對策、雄談天下事是人生一大快事,哪曉得會試如此之難!敗軍之將不敢言戰,願回鄉再讀十年書!”鄂善笑道:“似乎也不必如此氣餒。聖德如海,得一沐浴也是福分。你且去,你的卷子我們看過再說。”

楊名時一直在看乾隆那首詩,見李侍堯捂著屁股出去,嘆道:“此人有福,是一位真命進士啊!”鄂善笑道:“松公,他的名次怎麼排呢!”楊名時道:“他原是落卷裡的,犯規本該受罰。皇上卻罰他‘不得作翰林’,去山西當通判。通判是從七品,正牌子進士分發出去也不過就這職位。斟酌聖心,斷不能排到‘同進士’裡頭。所以名次放在六七十名左右為宜。”又拿起乾隆改過字的那一份,說道:“這一份自然是首捲了。”

“那是。”鄂善說道:“皇上改過的卷子嘛!——這一份河南王振中的又怎麼辦?”楊名時不禁一笑,說道:“我敢說我們主持這一科疏通關節的最少。想不到皇上竟親選了三個貢生。這是異數。王振中這份既已拆了彌封,就不用謄錄了,放在李侍堯前邊就是。”

當下兩個主考又對薦卷名單密議了一會。除了這三卷,倒也沒別的變動。兩個人都在上頭用了私印,火漆封好又加蓋貢院關防,放在孔子牌位前。楊名時命傳十八房試官,五所二廳二堂長官來到至公堂,對孔子牌位齊行三跪九叩大禮,將密封好的貢生名單交貢院長吏立即呈繳禮部。至此,恩科大典已告結束。楊名時率群僚出至公堂,看了看西邊殷紅的晚霞,籲一口氣道:“開龍門放行!”科場考中的貢生名額是有定數的,既然新加了兩名,必定要擠落兩名。這一科恩科雖然沒有舞弊,考官們向至公堂推薦過的墨卷,誰肯不要人情?勒敏在京字二號應考,自覺三篇文章做得天衣無縫,考官也透風出來是薦卷,料定是必中的,及到發榜時,卻連個副榜也沒有中。

從天安門看榜回來,勒敏兩條腿都是軟的。在高晉酒家同席行令的人,莊友恭高中榜首,紀曉嵐名列十四。最出風頭的錢度、自己和何之全都名落孫山。如今怎麼辦?考試已完,再沒有同聲同氣的朋友會文,相互安慰;同鄉會館封閉,告借無門;何處去打抽豐?就是回武昌,自己家人早已離散。立誓不取功名不回鄉的勒敏,在本家們面前還有什麼顏面?

在熱得滾燙的廣場上站了不知多長時間,勒敏才發覺看榜的人都走了,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袖子,裡頭還有虎口來長一串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