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人”?這種人怎麼了?!“王兆名擺著一副尋事架子,瞪著死羊眼說道:”這是我們王家的宅院,我奉族長二爺的命來自己侄兒家,犯王法麼?“王氏忙出來,說道:”十七叔,我還該您什麼麼?“王兆名冷笑一聲,說道:”銀子你是還了。族長叫我來問你,你孤零零兩個婦道人家,收留這麼多男人住在家裡,也不稟告族裡一聲,是什麼意思?你自己不守婦節,我們王家還有族規呢?“又指著李衛一干人道:”他們一進村就毀廟,扳了神靈前木柵子烤火,已經衝犯了神靈,族長病得起不來,夢裡見神發怒!這個帳不算就想走路?“
“拿下!”乾隆早已氣得手腳冰涼,突然大喝一聲。十幾個侍衛無人不恨這個暴發戶糟老頭子,轉眼之間便將進來的十幾個人擰轉了胳膊,擰得一個個疼得呲牙咧嘴。乾隆咬牙笑道:“看來你是不得這處宅子誓不罷休了?住在王家的是我,壞了鎮河廟的還是我。非但如此,我還要拆了這座廟,罷你兒子的官!”
王兆名又驚又怒,抬臉問道:“你是誰?”
“當今天子!”乾隆微微冷笑,轉臉對李衛道:“朕自現在發駕回京,知會沿途各地官員謹守職責,毋須操辦送迎事宜——用六百里加急傳旨張廷玉,朕這就回京,沿途不再停留——這些混帳東西交這裡里正解縣,按詐財侵產罪名辦他!”說罷抬腳便走,只回眸看一眼滿臉驚愕的汀芷,會意一點頭,眾人眾星捧月般簇擁著去了。
十一 拗孝廉貢院求面試 病舉人落魄逢貧女
順天府恩科考試已近尾聲。主考楊名時和副主考鄂善都鬆了一口氣。歷來科考都選在春秋兩季,名義上是暗釦“孔子著春秋”,其實是因這兩季不冷不熱寒熱適中,南北薈萃而來的舉人都能適應。可春夏之交的季節最容易傳疫,三四千應試人聚集在一起,往往一病就是一大批,會直接影響取士水準。自四月初楊名時和鄂善進棘城,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兩個人一漢一滿,都是清官,在防疫方面,作派卻不一樣,楊名時著人買了大包小包的甘草、廬根、金銀花、綠豆,在貢院東支鍋、熬湯,舉人進場天天兔費供應。鄂善信神,祭瘟神、燒紙錢,還特地請白雲觀道士在謄錄所打醮,七十區四千九百號板棚裡打起醋炭,弄得滿院香菸繚繞醋香撲鼻。總之是什麼辦法都使上了。還好,這場竟無一人感染時疾。眼見明日就開闈放人,兩個人提得高高的心都放下了。下午申時,二人聯袂到試區巡視一遭,又到十八房試官房裡看看,回到坐落最北區中的至公堂,情不自禁都笑了,鄂善因見楊名時在沉思,問道:“楊公,這會子你在想什麼吶?”“哦,我是在想各房薦上來的卷子,前三十卷我都看了,都也還清通。我擔憂的是落卷,還都要再審一遍。各房薦上來不容易,屈了才不好。”鄂善不以為然地一笑:“我主試過幾次了,總沒有這一次差使辦得踏實。要一點不屈才恐怕誰也辦不到。我們己盡了心,又沒有受賄,這就叫上無愧皇恩,下無慚於士人。”他起身在案頭取過一疊墨卷瀏覽著,笑道:“這種東西真不中吃也不中看,偏偏不過這一關就不得做官,真真不可思議!”
楊名時起身踱著步,笑嘆道:“這話中肯。不過八股文據我看,也不是一點用處沒有。前明的張居正、海瑞,大清以來的熊賜履、范文程、徐元夢、陸隴其都是從八股裡滾出來的名臣幹吏,不也是功彪史冊嘛!”鄂善正要答話,聽外面監試廳那邊響起一片吵嚷聲,皺了皺眉頭吩咐戈什哈:“去,叫監試廳巡檢過來!”話音未落,監試巡檢已大步跨了進來,楊名時問道:“這是國家掄才大典聖地。誰在外頭撒野?”
“回主考大人,有個舉子闖至公堂!”
“他要幹什麼?”
“他請見二位主考,要面試!”
楊名時和鄂善對望一眼,他們還從來沒見過這樣膽大妄為的。楊名時冷冷說道:“叫他進來。”那巡檢果然帶進一個青午書生。向兩個主考一揖到地說道:“晚生李侍堯拜見老師!”
楊名時發問道:“你曉得你在胡鬧麼?”
“晚生以應試人身份求見主考,何謂之胡鬧?”
“我沒說你‘求見’是胡鬧。你標新立異,獨自要求面試。若眾人都象你這樣,國家法統何在,朝廷制度何在?——來!”
“在!”
“拖去監試廳,責四十大板!”
“扎”
幾個戈什哈撲上來,見學侍堯巍然不動,竟愣住了。李侍堯放聲大笑,指著楊名時和鄂善道:“非名下士也!何用你們拖,監試廳在哪裡?我自己去!”說著,搖搖擺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