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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部分

每常時分你總誇獎他辦差好,這些功勞情分該念及的還是要念——論理,這裡頭沒有我說話的地步兒。你既說給我聽,能著些兒不殺,罷職不用最好——訥親是宰相,大清開國還沒有殺過宰相呢!隆科多是謀逆,先帝爺那性子,也只是永遠圈禁。這是太租爺時候就留下來的規矩……我說這話是為你後世名聲,多斟酌些兒還是好。人頭不是韭菜,割了還能長出來。”

乾隆太熟悉自己的母親了,別說訥親,年年勾決人犯,她都要齋戒進香,再三再四諄囑:“得饒的可饒的,一定刀下留人。”就本心而言,他也不忍殺訥親,然而訥親不殺,不但金川之戰沒法再打下去,西疆、回部、藏部都有亂子,士氣不揚,文治罷了,“武功”從此休提。乾隆臉色慘沮,聽著母親的話不時點頭,噓氣兒說道:“母子通心,兒子也都想到了這些。也正為兒子是天子,是皇帝,恕不得訥親。欺君之罪朕都可以原宥他,六萬冤魂怨氣沖天,用什麼安慰祈禳?那死的人堆山積垛,真同母親說的,割韭菜一樣啊!不殺了他,往後將軍出兵放馬,還會叫策凌阿拉布坦的兵一片一片割倒。額娘是大慈悲人,想想那些將士死在黃泥潭裡,那麼悽慘,他的罪可恕不可恕?宋太祖趙匡胤,立誓不殺大臣,大臣就在下頭害百姓,江山弄得七顛八倒……老佛爺,那是什麼名聲兒呢?”

“滅大宋的不是蒙古人,是文恬武嬉的文武百官。”乾隆知道母親已經被說動,繼續循著自己的思路款款陳說道:“蒙古大軍將宋代最後一個皇帝趕到瓊崖大海,宋代最後一個皇帝還在孩提之間,宰相陸秀夫在船上還在給他講《中庸》。船被圍了,把自己妻兒老小的船先沉了,抱著小皇帝投海自盡……額娘,你知道指揮這一戰的蒙古主將是誰?”

太后搖了搖頭,她的眼中已經迸出淚花。

“叫張弘範。”乾隆想到宋朝末代皇帝途窮慘狀,也覺心中悽惶,哽著嗓子道:“他是大宋的一員戰將,投了元,又來打自己主子。滅了宋,還磨崖鑄字,寫了幾個字說‘張弘範滅宋於此’!後人鄙薄他,在前頭仿他筆跡又添了個字,‘宋張弘範滅宋於此’——這不是文人刻薄,是的的真真的史實!兒子想爭一口氣,別叫後世我們大清也出張弘範那樣的賊子!”他說著,太后己是一邊流淚一邊點頭,嘆道:“我都明白了,這真是無奈的事……他作了孽,就由他受吧……”乾隆轉而撫慰太后,說道:“老佛爺這樣想,是大慈大悲。成全國家、社稷,成全三軍將士、人民百姓,也成全兒子的一片苦心。就是訥親地下有知,也要感激慈恩……訥親無後,他的世襲罔替,可以減等襲爵。就……就由他哥哥策楞襲二等公,您看可成?”

太后咱然一嘆,雙手合十,閉目喃喃說道:“阿彌陀佛!我的兒,這些事你自己裁度辦罷……我老了,精神不濟。就是精神好,也不是女人過問的事。外頭的事,已經和聖祖爺、先帝爺手裡大不相同,就是老孝莊佛爺在世,她也料理不開。不但外頭,就是宮裡,我也撒得手。只是富察氏那個身子骨兒,七災八病的叫人懸心。紫禁城還有這邊園子,還有熱河避暑山莊這幾處禁苑,比起聖祖爺時候大了十倍不止,太監宮人多了三倍不止。外言不入內,內言不外出,宮防警蹕,還有太監帶男人扮女裝進來。一個不小心,這‘穢亂’二字名聲誰當得起?少不得有時我替皇后操一點心。”

“母親說的是!”乾隆一聽內言外言的話,便知道指的睞娘這類事。因陪笑道:“兒子也聽到些閒話。睞娘清清白白一個人,叫一起子屑小刁鑽之徒形容得不成個人佯兒。這就是‘外言入內’的過。高大庸其實是個穩當人,那麼大歲數了,夜裡還提著個燈籠巡視。只是局面大了,他一個人忙不過來。卜義那邊沒住什麼要緊宮嬪,晉高大庸六宮都太監,卜義過來當個副頭兒幫著料理宮務,只怕就好些兒。這些事由兒子和皇后商計一下,大的宮務請示老佛爺,小事您就別操心,只管榮養自娛。國家正在燻灼之期,您不要怕使銀子,只要您高興,要什麼兒子也要努力孝敬,準教老佛爺樂陶陶逍遙到一百歲!”

乾隆口齒伶俐,一番甜言蜜語說得太后又歡喜起來。她本是個無可無不可的散漫人,沒有多深的心機,剛發作了睞娘,聽乾隆晉了睞娘為妃,原是有些不快,此刻已丟到爪哇國去了,因道:“睞娘可憐見的,在孃家受氣十幾年,進了宮還饒不過!你比娘心裡清爽。既這麼著,我看也很好。明兒叫了她過來給我磕頭,我還有好東西賞她呢!”乾隆念頭陡地一閃,動了靈機,乘著太后興頭說道:“宮裡的事兒子想了兩條,還沒和皇后商量。一是有些宮女大了,有些侍候了多年有頭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