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圖書,奏請戶部撥專項銀款發省臺資用,還有勒敏新到雲南銅政司,各礦今年採礦鍊銅比去年增加一成,有旨調十萬斤精銅到南京鑄造制錢,並命江西鐵礦局撥精鐵三十萬斤,亦交南京藩司,為兵部鑄二十門紅衣大將軍炮。又有劉統勳為黃天霸請功奏摺,旨意著交部議……接著看傅恆發來的廷寄,恰黃天霸一干人正議破案日期,計算各地文書到達期限,眾人七嘴八舌說得熱鬧,劉統勳不禁抬頭看了看。黃天霸忙道:“大司寇,擾了您了,我們到耳房去。”
“不用了,不礙。這邊還是機密些。”劉統勳無所謂地一擺手,“我插一句——本月二十六二十七都可,只要機密——誰洩露,無論有意無意,我劉某滅他九族!”說罷又拆看一個火漆通封書簡,卻是訥親親臨刷經寺駐節大營,慰問大金川將士,會議來春進軍計劃,並請調撥過冬軍衣、軍被、油衣、皮靴、氈幕、磚瓦、柴炭、乾菜,連鍋碗瓢勺一干細物都開列成單奏上來。因見後邊有硃批,劉統勳忙坐直了身子,看時卻是:轉劉統勳一閱。訥親差使終於上了手,朕甚喜甚慰,預備得把細些終歸是好,金川此役寧可慢些,決不宜復蹈敗轍。致朕蒙羞,訥親尚可治乎?此件亦轉尹繼善看,採購之事由他辦,錢從勒敏處調拔,劉統勳的軍機幫辦身分督他從速辦理。另告,嶽鍾麒已移松潘,以川陝總督視事,歸訥親節制。欽此!
因見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忙戴上花鏡細看,是乾隆蠅頭小楷寫著:皇后亦甚惦記汝,賜貂裘一襲,行將弛送。你小主子要一件民間百衲衣,你可代主子娘娘留心物色。
劉統勳想起那年元宵節前富察娘娘特意賜自己魚頭豆腐湯的往事,心頭一熱,眼眶一紅,忙又收攝心神,閉目思量著寫回奏謝恩,又想著孫嘉淦、史貽直同氣之情,也要寫信帶進京去。正打腹稿,驛丞已掌上燈來,眾人忙都住口,那驛丞一手提壺,往各燈盞裡添油,口中道:“張臬臺來了一會子了,坐在門房裡不走,說劉大人召他來的。大人們都還沒吃飯,要不要稍歇一會,見見張大人?我看他有點神不守舍的神色……”劉統勳立時勃然大怒,騰地紅了臉拍案而起,卻又按捺住了,說道:“西耳房見他!”
驛丞答應著出去。劉統勳交待眾人:“按方才分的差使,拉開攤子各自擬出細則。回頭交我看。”一提袍角便出來,徑到西耳房來。卻也不肯失禮,鐵青著臉,陰沉沉吩咐上茶,問道:“老兄夤夜枉駕,有什麼事體?”說著,燈下細審張秋明臉色,只見他頰上薄暈潮紅,目光呆滯如醉,顧盼間頭搖身動,彷彿頭重腳輕的模樣,遂問道:“老兄是剛吃過酒麼?”“不不不,沒有沒有!”張秋明一驚一乍說道,“卑職從不吃酒的,從不吃酒的!尹繼善才是最愛吃酒,還有範時捷、道爾吉,不但吃酒,而且看戲。南京的名角他們請遍了,有時在石頭城那邊,有時在莫愁湖——長江岸燕子磯一帶也常去!”劉統勳萬不料他如此饒舌,聽他還要繼續說尹繼善“吃酒”,辯解自己不吃酒,不耐煩地問道:“你來見我,就為說尹元長吃酒?”
“對,啊不!”張秋明閃著眼道:“我聽說大人叫我來的,來會議‘一枝花’的案子!”
“誰告訴你我要議這案子?”劉統勳陡起驚覺。
“你呀你呀!”張秋明放肆地指著劉統勳的鼻子怪聲大笑。笑得劉統勳身上起森兒,下意識地摸一把鼻子。張秋明更是笑得彎了腰,吭吭地咳著,又道:“你還是個當世包公!忘了我是臬臺,比皇上忘性還大呢——我來告訴你,臬司就是按察使,按察使就是管這一省刑名案子的……”
劉統勳早已起了疑心,見他眼睛又白又亮,興奮得直喘氣,口邊說得白沫流出,料知是失心瘋,又是噁心,又有些憐憫他,遂道:“請你回去,尋個郎中瞧瞧吧。少想差使,少想官場是非,心靜下來就好了。”“大人這話不對了!”張秋明道:“我吃著俸祿,怎麼能不想差使,怎麼能怕是非呢?尹繼善,哼,別人怕他,我不怕!我早就認得他,盯住他了,江南的銀子垛成山,他能幹淨?我都記在小冊子上頭!劉大人,我要請你看冊子。咱們——”他詭秘地左右看看,“咱們一道兒上摺子,彈掉他,你就是第一臣,我是第二臣!咱們共保龍主!”劉統勳本還有點可憐他的心思,聽他行為如此卑汙不堪,倒覺自己愚得可笑,和個瘋子坐地理論談心。正思考應付辦法,如果頂著,越頂他越上勁兒,不如嚇唬他,連嚇帶哄送鬼出門為妙,遂格地一笑,說道:“你果真有心計,登龍升官有術!傅六爺有信兒,要調你軍機處當軍機大臣呢!家裡要是有圖書,你可要小心撿看一下,防著有違礙忌諱的,叫尹繼善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