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午上當情形,敵人安排得如此周密,連環套兒一個接一個。黃天霸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忽然院外傳來人聲、腳步聲,中間還夾著人們興奮的說笑聲,像是跟著看熱鬧的住店客人返回來了,有的說:“那個史成功,我看還沒有那兩個女的本事大,叫廖爺一掌就打吐血了……”有的說:“還是朱爺了得,那一個連環窩心腳,嘿!”又有的說:“廖爺不行,楊天飛一腳踢得打了幾個滾兒。那才叫狼狽呢!”老闆隔門笑著喊:“喂——黃爺!高爺他們擒住賊了,跑了三個,逮住那個楊天飛了!”客人們也笑著說:“我們助打太平拳,幫你拿賊,你得請客!”
“在哪裡逮住的?”黃天霸心裡一下子輕鬆下來,忙上前開門,口中說道:“那麼多人,怎麼會叫他們走了?真是一群殺才——”他話沒說完,門“譁”地一聲被擠開。五個彪形大漢箭也似地竄了進來,往黃天霸身上撲去!黃天霸心已懈了,哪裡防得,一下子便被撲倒在地,兩腿一旋一個雙剪斷日月,打倒了兩個,待要起身拔刀,那幾個人都是此中老手,哪裡容得?四肢、脖項都被死死按定了。黃大霸待要掙扎,一柄冰冷的劍已指向咽喉。定睛看時,卻是個女子。身著黑短衣套扣褲衫,腳下鹿皮快靴,披著大紅斗篷,正是在馬家大院見過的“一枝花”易瑛!黃天霸憤怒得眼中冒血,破口罵道:“千人X透了的淫婦!有本事一對一地比試比試!”
易瑛調虎離山之計成功,不想和他磨牙,冷笑一聲抽回了劍,吩咐道:“這人嘴太臭,給他塞上麻胡桃,侍候著點,結實著點!我們快裝車快走!”胡印中等人答應一聲,左一纏右一裹,頓時把個武林高手捆綁成個米粽模樣。易瑛這才笑道:“我再饒你一次——自然有人找你算賬!你不要眼中流淚,黑道上本來就是鬥智不鬥力。下次再見,老孃好生和你比武!”黃天霸口中嗚嗚噥噥,渾身亂掙,眼見眾人裝車套牲口、眼見連店老闆、二癲子、二憨子、“住店客人”從容出去,耳聽車聲轔轔遠去,心裡又驚又怒又悲又急,眼一黑便背過氣去……
六十五萬兩皇綱被劫!這一駭人聽聞的訊息一個時辰之後便由邯鄲知府朱保強用八百里加緊發往保定;黎明時分,保定總督簽押房當值師爺被戈什哈從睡夢裡喚醒,見是如此緊急公事,也不請示總督,加蓋了總督關防,封了火漆立即飛遞北京。次日下午酉時未便傳到了軍機處。此時天色已經黑定,傅恆正要下值回府。訥親拆開文書看了,臉色立刻變得異常嚴峻。傅恆湊過來看時,臉色也變了。訥親道:“這事皇上一定要召見商議的。我們一道兒進去——讓軍機章京知會內務府,瞧著皇上進完晚膳立即通知我們。若皇上沒進膳,暫不急著告知!”傅恆聽了反而坐了回來,說道:“張相和鄂相處也得通知一下。免得到時候皇上要見,臨時傳旨就慢了。”訥親看後,在那份摺子上加了自己的印,遞過來給傅恆,說道:“鄂爾泰處就算了吧!病得七喘八喘的。昨兒我去看他,連床都起不來了!”
傅恆一邊看著邯鄲知府那龍飛鳳舞的字,一邊皺眉沉思,微笑道:“還是知會一下的好。鄂相那脾氣你不曉得?上次淮河決潰,沒告訴他,後來見了他,他笑著說:”不中用了,既然佔了茅坑不拉屎,不如騰出茅坑來。‘我們心疼他,反而聽他這些氣話,真沒趣兒!“訥親也笑了:”人老了就又變小了。張相那是多麼豁達的一個人,如今也十分計較。他的孫子蔭了貢生,問了我三次,禮部註冊了沒有,硬是我調了禮部的註冊簿子給他看名字,才拈著鬍子笑了。我們日後上了歲數,難道也會變成這個模樣兒麼?“正說著,見養心殿太監王義匆匆走來,說道:”皇上叫進,這就請吧!“傅恆便問:”皇上用過膳了麼?“
“皇上沒用膳,”王義說道:“看上去臉色不好,正在生氣呢,送上去的膳叫退了回去。”訥親還想問,料想王義也不會說,便嚥了回去,和傅恆一道兒從永巷進去,站在養心殿口,剛說了句“奴才訥親傅恆——”便聽乾隆在裡頭厲聲說道:“進來!”
兩個人對望一眼,小心翼翼地走進來,果然見乾隆面向暖閣大玻璃窗站著,臉上毫無笑容。兩個人提著袍角跪下,深深地叩下頭去道:“奴才等恭請萬歲聖安!”
“起來吧!”乾隆看也不看他們一眼,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良久才道:“吏治這麼難弄,這些人不忠君也罷了,難道自己的良心也不要了?”
一句話說得兩個人都摸不著頭腦,傅恆思量著說道:“主子,出了什麼事?奴才們愚昧,猜不出來呢!”乾隆這才轉過臉來,喟然一嘆,說道:“盧焯。盧焯的案子又有新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