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黃帝戰蚩尤於逐鹿,玄女下降助戰,制夔牛鼓八十面,遂破蚩尤,載在《黃帝內經》,是正祀。不過既已傾圮又復興旺,其中難說沒有別的原故。方今京師直隸盛傳天理邪教,往往借廟借神倡言造亂,名為祭神,其實假神道傳佈邪教以售其私,也不可不加留意。”乾隆放下了筆,沉思著說道:“朕幼年聽聖祖說過,偽朱三太子楊起隆的巢穴就在紅果園,在藩邸也聽鄔思道先生說過周培公平息吳應熊變亂的事。這件事你奏得好——李侍堯。”
“臣在!”
“這件事不要順天府辦。你已經署理步軍統領衙門。這是你兒門提督的應分職事。”
“是!臣即日就去檢視!”
“檢視一下回奏。”乾隆說道,“如果真是應祀正神,不許驚擾,由禮部派員祭祀,頒旨另選新址遷廟——其實園子外邊有座廟護門也未嘗不好。如果是邪教借廟煽惑愚民,聚眾有所圖謀,那就不單要拆廟,還要捕拿追究奸徒,以肅視聽。”
“是!臣查明之後立即奏明請旨!”
乾隆頷首吃茶,回到了本題:“一條是造火藥,是兵部監製,開礦用的,西路軍事和福建水師軍用火槍火炮用藥,蠟封要再加厚些,要與民間制爆竹用藥有所不同。安徽和雲南銅政司有題本發給你們看,那裡梅雨季節火藥受潮一庫一庫地壞掉,翻曬炒幹後炸力也弱。一條是寶源局制錢,是戶部監製收管。廣州送來錢樣,那裡流到市面的錢都是私鑄的,又薄又輕,這是怎麼回事?戶部要查,工部也要查。李侍堯寫信給孫士毅,讓他查明據實回奏。”李侍堯忙答應一聲:“是!”陳索文道:“如今制錢造得太好了。銅六鉛四化出的錢噌亮金黃,民間多有收集乾隆錢熔化了再鑄銅器的。雍正爺的錢是銅四鉛六,成色字劃是差了,卻杜了這個弊端。日本國沒有銅礦,海上流出去的為數不少,都是先從福州私運臺灣,再轉運日本,雖說有定製,每船攜帶不得起出二百四十斤,其實查獲的不到一成。造圓明園用銅更多——銅礦銅產翻了兩倍仍是不敷使用。以臣愚見,不如制錢仍用先帝遺法,銅四鉛六,成色是差了,字劃也稍有不清,但用這錢私鑄就不合算。日本國私運回去,來中國買貨物仍舊又帶回來。似乎這樣更便利些,伏惟聖裁。”
這是絕大的民生政務,陳索文的建議可說頭頭是道。旁跪的五位阿哥,儀慎郡王顒璇常到四庫全書編纂房借書,和紀昀混熟了,二人也曾說過錢法之弊,只是沒有這樣透徹見底,聽到這裡不禁偷看父親臉色,又掃視幾個臣子,恰與紀昀目光一觸,忙又閃開來。紀昀因也聽到有人在乾隆跟前搗鼓自己小話,不敢貿然發言,指望顒璇附和一下,但顒璇等人早奉有明旨,聽政學習,不得妄加議論,只好低了頭不言聲。
“不要輕易更動法。”乾隆沉默移時,低垂著眼瞼說道。剎那間,人們覺得他平日議政時那種精神流移奕奕煥發的神采消失殆盡,顯得有點老態龍鍾,倦怠得說話也帶了悶聲,彷彿在緩重地嘆息:“先帝有先帝的難處,有彼時的情勢。比起來,還是聖祖的錢法才是處常之道。乾隆錢已經用了近四十年,如今為了省銅,忽然改了銅四鉛六,成色差了,字劃也不好,流通民間,老百姓用不慣也看不便,容易起疑慮的心思。即你們說的也是實情,一來外國用乾隆錢,也有個仰慕向化的意思在裡買了況且日本琉球爪哇邏羅諸國人,盜運銅的不少,一個乾隆子兒能換三十枚本國錢,誰捨得熔了造器皿?二來銅匠化錢鑄物,畢竟是私鑄,拿住了是要斬立決的。錢度這個人是殺了,他雖人品不端,整頓錢政還是不錯,這上頭的折耗也有限。現在用銅最多的是圓明園,正出正人的國家大事。待圓明圓告竣,這場開銷也就沒了。所以缺銅是一時的,只要防著銅礦上小人作亂聚眾不規,還可再加增工人,多開掘些也就是了。”他長長噓了一口氣,加重了語氣又道:“紀昀那裡集著不少制錢,歷代的都有。你們可以看看。但凡治化盛世、太平光景國運隆昌,制錢的成色就好,分量就重。到了民生凋蔽天下傾蕩烽煙四起時候,錢就製得又輕又薄——這裡頭有個治亂興衰的大題目,不是省銅費銅的人事。”
暖閣中十幾個阿哥大臣,原是都覺得陳索之建議條陳有理有據剖析詳明,初聽乾隆駁議,誰都是一臉的“唯唯”相,心裡卻都不甚佩服。及至後來,愈往深裡說,愈見乾隆高屋建領思深慮遠。陳索文頭一個坐不住,伏地叩頭道:“臣學術不純一葉障目,聆聽皇上訓誨如撥烏雲而見日月,不勝欽服感佩!”接著李侍堯紀昀和工部小臣們也都沒口價稱誦“聖明高遠”、“廟謨高深”、“察微知著”、“洞鑑今古”……直說得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