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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部分

龔義天沒有吭聲。王炎是第二次提這個建議了,果真能和晁守高“合兵”,回過頭來再打界碑鎮,福康安佈置的大包圍圈子立時就崩潰了,那是再好也不過。但界碑鎮現在有多少駐軍,摸不到實在底細,北麓正面攻擊的官軍足有三千,蒙陰城到孟良崮山下那條官道只有二十幾裡。龜蒙頂到盂良崮一百二十里小路,想要偷偷潛入孟良崮比登天還難,一旦離寨東行,人在山樑上走,幾十裡都看得清楚。蒙陰、界碑鎮的敵軍南北夾擊,龜蒙頂北麓的兵封住後路,用大炮就能把這一千多人轟成肉泥!他思量著,說道:“我再三想過,這條路行不通。我們這些新進寨的,都是在家攥鋤頭把兒的,根本沒有訓練過野戰。就是王倫的兵,大炮一響,石崩山開的,也都亂成一團兒了。孟良崮的晁天王,他的一千多兵其實是半匪半農,一到大陣仗就散了。他不來聯絡,又聽說黃天霸到處喊山,這種首鼠兩端的人不會拿雞蛋碰石頭來接應我們。不等到界碑嶺,我們就會陷迸四面包圍裡頭,讓福康安包了‘餃子’!”王炎已經反覆鑽研局勢,料定了是福康安在北路佈置了強陣,要壓山寨向南突圍,在平邑南線張開口袋包抄全殲。明知是計,無奈官兵勢大,不得不就範,想想龔三瞎子說的也是實情,咬著牙想了想,說道:“不是我要冒險,敵人十倍於我,不冒點險也只有坐著等死。你看清了沒有?福康安是逼我們下微山湖,用水師和棗莊駐軍剿殺我們。南路下平邑,下去容易上來難啊”“他目光忽地一閃,說道:”白天巡山,看到下頭祊河,是凍得結結實實的一條路,順這條路能不能再回龜蒙頂來?“——他竟想到了福康安進平邑的路上了。

“能。”龔三瞎子看了王炎一眼,說道,“山上人打獵常去,我也走過。南柏林南邊能下到河面上。不過那太陡了,想從那裡運動上山太難了!”“我們不一定上山。”王炎撥弄著火,放下火筷子笑道:“我們從南路壓下山,佔領平邑,打垮這個阿葛哈,福康安從界碑鎮趕來增援,至少要三天。縣城一下,全省震動,我們能壯聲威,鼓士氣。如果涼風頂和聖水峪的弟兄能來合兵,充州府也不是不能打;如果不能合兵,就從杭河河道東進,抄界碑鎮的後路打他個出其不意,然後上孟良崮,跳出福康安的圈子,就好機動作戰,如果界碑鎮官軍們從訪河上游夾擊我們,就抄小道上山,打北麓官軍,把他的炮奪過來,整個魯南綠林兄弟見我們打出這一仗,你不叫他們也會粘著跟你!”龔三瞎子沒有聽完已經咧著嘴笑了,高興得一捶大腿說道:“成!這法子還成!他奶奶的——逼我到棗莊微山湖,那不是虎落平陽龍游淺灘了?老子偏不上你的當,掉頭殺個回馬槍,讓這些好漢們也開開眼!”他站起身來,一揮手道:“明日半夜下山,官兵不慣夜戰,先把阿葛哈的大營給他踹了,一把火燒成白地,再進城去養養精神,吃飽了睡足了上界碑鎮!”又笑道:“就是你平日說的,咱們不是土匪,起事是為百姓能過好光景,是為光復大明,驅逐靴虜,迎接在爪哇國的崇幀皇太孫回國復辟!要預備一個安民告示,進城就滿牆貼起來!坐著死站起來死,窮死餓死造反死,左右都是死,幹起來也許就是他死我不死!”

王炎卻是幾次造反的“過來人”,一陣短暫的興奮過後,取來地圖反覆審視研究,又和龔義天一道商量怎樣攻營、占城、徵集糧秣,連事情不順利,萬不得已帶人上涼風頂搶山奪寨都一一週密計劃了,直到四更才入睡。不提。

第二日午夜,也就是福康安下達北麓佯攻龜蒙頂攻擊令的前三個半時辰,一千五百多名起事義軍集合在天王廟前豎旗杆的空場上。一色都用白布裹頭白布纏腰。這一來是義軍幟號,為明掛喪出征;二來下山的道路陡滑,前後好辨認,夜裡遭遇官軍,也好識辨敵我。廟門口燃著四堆松柴火,潑了豬油,燒得格外明亮。一千多農家出身的兵士,有的背土銃,有的佩大刀,更多的是打獵護場用的鐵矛,甚或斧頭、鍘刀之類……都靜靜站著,品類不同的兵器在火光映照下閃著寒森森的光芒。空場上顯得肅穆冷曠,透著殺氣又略帶幾分神秘恐怖,龔三瞎子一身短打扮,對襟鈕子褂子黑扎腿褲,中間腰裡一條白布勒得繃緊,紫膛臉在火光中一明一暗,一手拄刀,一腳蹬在廟門柱礎上,眼中精光閃爍,凝視著眾人。看著人到齊,站直了身子,突然大聲問道:“兄弟們!咱們為啥要造反?”

在一片寂靜中,他自己回答道:“遍天下都是貪官汙吏,遍天下都是苛捐雜稅!一文錢能買一個窩頭,我們一文錢也沒有!養活不了老婆兒,也養不活老子娘!張獻忠的檄文說得好——官逼民反,民雖欲不反,其可得乎?”殺盡這些沒天理的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