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奴才的罪……奴才上任並沒有帶家眷。就是方才來的那個殺才,是原任葛太尊薦來的跟班,他是本地人,說奴才跟前沒個女人侍候,端茶遞水料理衣服鞋襪的男人不行。就叫他老婆進房侍候。那女人模樣兒長得標緻,嘴也甜,人也很潑辣。大前年熱天洗澡,她來侍候,奴才不合一時,一時,鬼迷心竅,就……就……”福康安笑道:“別你媽的吱吱唔唔,你就睡了她了不是?他就憑這要挾你?”葛逢春搖頭,說道:“起先也沒甚麼,他還說是他女人‘有福’。後來棗莊西北又出了煤,這裡梁家崔家宋家三家爭那塊荒地——我對天發誓,事前沒接過他們一文錢——荒地無主當然我說了算,大約這張克家底下收了銀子,一味說應該判給宋家。我欠著他的情,這事無可無不可,就依著他判了。事後我生日,宋家送了我二百四十兩銀子,我……也收了……後來皇上下旨要清理吏治,崔家梁家說宋家販鹽販銅,和高國舅的案子又連到一處,在府裡省裡告我貪受賄賂。張克家拉了府裡的汪師爺,又拉一群狐朋狗友上下替我打點,不但駁了崔梁兩家,還給了我個‘公明秉正’的考語。從此我就下不來賊船。他們幾乎大小案子都要說人事,沒有案子盼案子,打官司的越富越好——老實說,我有這賊心沒這賊膽。國法其實只是個虛幌子……我怕傅相爺的家法!臨離家時傅相接見說,‘但聽你有貪賄的事,沒有活命這一說,送你全家黑龍江給披甲人為奴!’因此我也和張克家約法,想發財別再指望打官司,你們做生意,打打我的招牌……防著再鬧出事來,我把婆娘接來任上。誰知道他們沒上沒下,有恃無恐,連我夫人、上房裡的丫頭都……咳,說出來辱沒祖宗,掃爺的臉……我但能在外頭就不回家。一回家進門就頭嗡嗡直響……”他說著已是潸然落淚,“這些話和誰說去?主子,您說,當個好人怎麼這般的難……我又該怎麼料理清白這身子……”
“別你孃的這付膿包勢,你給我打起精神來!”福康安沉思一會,眼波一閃大笑道:“這事你早該寫信回稟阿瑪!不好意思,讓吉保家的轉稟我,我也不能叫我的奴才委屈戴著綠帽子當王八官兒!這事爺給你料理了。現在你聽我說第二條,派你衙裡得力的心腹,帶我手諭去豐縣,挑綠營精幹兵士三百人,一律便衣,明晚酉時正趕到棗莊聽我號令,營裡的火槍鳥槍都帶上,一要密二要快,誤了我就行軍法!”
“是!不過……三百人太少了吧?”
“不少,還有你這裡衙門的人集起來有五百人,以有備打無備,依多勝少,打不贏我就該死了!”
劉墉沒想到福康安這般雷厲風行說幹就幹。想說請調濟南府軍隊策應,知會山東巡撫,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福康安象是回答他的疑問,端茶喝了一口,說道:“這一仗不難打,一是機密,二是迅雷不及掩耳,不能驚動別的衙門——說不定他們自己就是賊!他們得了訊息,蔡七也早他媽的逃了!小葛子,這邊公所裡有多少存銀?”“有三萬吧?還有一萬多散碎的,裝了箱去溶庫銀,還沒有運走。”葛逢春迷惑地看著福康安,“爺要用,得給府裡打個條子。”
“都留下,軍用,回頭由兵部和戶部扯皮。現在誰也不告訴!”福康安頓了一下,又道:“要有一門炮那就更好了!”
“有的,爺!關帝廟門前就有一尊!”
“能打麼?”
“能!那是前明唐王逃跑時丟下的。年年關帝生日,月月社會都放炮打彩兒的!”
福康安右拳擊左掌,眼中異彩熠然一閃,孩子氣地咧嘴一笑,鄭重說道:“準備十八頭健騾,叫衙役們扎一輛炮車,也是明晚酉時準備好!”
“爺,這個嘛……”葛逢春不安地囁嚅道,“扎炮車要買木料、請木匠,衙門裡頭折騰,難免走風的,不如用煤車,有做得好的徵三輛,用一備二,又省工又省力還不張揚——一輛好煤車能拉五千斤,那炮上鑄的字只有三千斤,鬆鬆快快就拉走了!”
福康安嘿嘿一笑,大大伸展了一下四肢,對葛逢春道:“叫你的人找一張地圖來放這裡。我到你家走一遭。帶幾個衙役一道兒去!——崇如,你就留這裡,把事由寫個夾片記錄。我去去就回,參酌著寫出奏摺,火急發給你家老爺子!”劉墉笑道:“他那家務忙甚麼?這裡十萬火急,你去和奴才的奴才嘔氣!”
“不能修身齊家,何以治國平天下?”福康安道,“過一會姓張的再來催,你煩人不煩?人精子留下,富揚跟我來——”說著就穿褂子,戴了頂瓜皮帽,又黑又粗的辮子向腦後一甩,說道:“咱們走!”
這裡葛逢春出去叫人送地圖,就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