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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寧為玉碎

天上之水奔流向東,浪花捲盡世間浮沉。江水不知人間苦樂,且放長歌洗盡紅塵。

江水繞城百十里,孕育萬物給養人類。每一個生命的誕生都始於喧鬧,卻又不知因怎樣的境遇而走向緘默。

有的誕生鮮花環繞,有的誕生孤苦伶仃,幸運的眷顧與苦難的降臨同時發生,人海茫茫誰圓滿誰殘缺?

幸而碎玉在孃胎中骰子搖到六,降生在一個富庶之家。從幼年到成年,從來順風順水,錦衣玉食綾羅綢緞,早已司空見慣。

幼年的福祉依託於先祖興旺,福及子孫。碎玉誕生的家族在江水之畔源遠流長,也正是靠水吃水,以水路航運為產業,藉助通衢四面的地利優勢,聚八方來財。

既有先祖賜福,也需苦心經營。父母教誨家世薰陶,從少年兒到亭亭玉立,碎玉雖並不喜於經營之道,但也修得玲瓏心思,應付世故交集,人情來去,自然而然。

大江大河橫貫東西,航道奔湧總有上下游。彼時航運並非一家獨大,但總有勢力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大河上游有一大家族野心迸發,意欲打通航路獨攬長河水運。

此家明面上以厚禮相贈,欲說婚媒以示與碎玉之家同氣連枝,暗地裡又差人興修碼頭,停放自家商船於水畔,形成圍城分割之勢。

然而船家貨主總有歸屬感,縱有部分業務流於別家,碎玉之家仍然掌控了水路的主要命脈。深耕百年,終是人心所向。

野心家擴張受阻,便暗訪下游又立新盟。許以財帛厚禮,摒棄中游跨江隔城聯運,又勾連水匪斷流劫道,只襲碎玉家族的商船,致使貨主人心惶惶,漸漸轉向野心家。

長河上下遠交近攻,步步蠶食局面已成。饒是年輕的碎玉,也已嗅到了危險感,然而親族多已墮於酒色,掉入了野心家編織的溫柔鄉。

這是毀家滅族的組合拳,夾在中游的碎玉之家左右為難。

碎玉與雙親奔走四方,他們一面向野心家斡旋求和,爭取時間穩定船家貨主,一面又上訴求兵剿匪,想要重新穩定局面。

然而野心從不因禮儀有所收斂,鯨吞之心向來不顧他人死活。野心之家威逼日甚,惡性的競爭只待一方消亡之時才會結束。

沉湎者樂不思蜀,自救者苦苦支撐。然而天災又在風雨飄搖之時插上一把刀,抵在碎玉之家的心窩。

那一夏暴雨常至,洪水滔天。氾濫之潮倒灌入城鎮支流,引起港內船隻翻覆,卷盡滿倉貨物,沉入大河之中。

水患之後,碎玉之家航運元氣大傷。洪水衝來的泥沙淤積成洲,將中游的河道分割成南北兩片。

於是外患未絕,內憂又起。碎玉之家的親族沒能團結在一起清理河道,反而劃江而治,各顧一方。

北部水道寬且緩,南部水道窄且疾。即便生於南岸的碎玉秉承了雙親的扶危之志,能夠集結部分船家東山再起。然而大船難以在南部碼頭停靠,唯有繞過沙洲,才能經停北岸。

只是北岸的親族早已意志消沉,在天災面前選擇沉淪。更有野心家打來一個個糖衣炮彈,讓人在享樂間迷失。

北岸固步自封,南岸有心無力,是以北岸與南岸親族逐漸生出嫌隙,碎玉之家在內憂外患間面臨分崩離析。

大河並不在意岸上是誰在做主,只是東流向前不止。商客並不容人以喘息之機,誰能行船於江河之上,眾人便會趨之若鶩。

於是水運的格局在短短的數年內發生了鉅變,野心家的目的終於達成,新的商船開始成為人們的選擇,舊人已是寥寥落落,成為航路的小魚小蝦。

在那最艱難的幾年裡,碎玉嚐遍了人情冷暖。她從天真無邪,到見慣人心險惡;從萬人追捧的天之嬌女,到受盡冷眼的流離之人。

所有的笑都是為權勢而笑,所有的哭只能嚥進自己的肚子裡。登高跌重讓人備感心寒,然而陰謀奪取的勝利者,卻不願放過傷口撒鹽的機會。

他們又一次提親,這一次選擇的物件正是碎玉,並許以疏通河道重振南岸的宏願,但碎玉明白,這一切的說辭,都是陰謀的一部分。

一旦她嫁入彼家,所有的航路都會落入其人之手。美其名曰結親,實際上是拱手送上最後的航線。

即便仍能錦衣玉食,表面上仍能操持舊業,但也不過是提線人偶,成為穩定人心的傀儡,就如石棺中的戀風者一般,狹於一室永遠失去了自由。

航線之上航船來來往往,每一個過客都像是打包的死魂靈。即便大江遼闊大河洶湧,美景不可勝收,她也希望航船是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