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裡,火鳳的身影漸漸遠去,剎那一道天雷落下,巨痛之下,他茫然的睜大眸子,似是魂魄被打散了。
唇邊掛著一抹微笑,如水溫存,“阿鳳,你要好好的……”
一百年後。
龍翔山繁花織錦,彩霞氤氳,千百年不變。
湛藍如拭的天幕上,掠過一道緋紅的影子,如綢黑髮,衣袂翻飛,輕佻纖瘦的身形仿似一柄直插清空的利劍,渾身收斂不住的浪蕩英氣,那雙眼睛眼尾挑長,看人時,彷彿不把人看在眼裡,無端叫人生刺。
這便是百年後,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九公主火鳳。昔年,她被天帝關在英華殿,日日不得外出。起初還會摔盆跌碗,鬼哭鬼叫,沒人理她,日復一日就學乖了。不哭不鬧,每日在重重結界的內殿裡修行打坐,拼了命的練功。
今日,是百年禁閉結束之期,她的法術在這百年突飛猛進,英華殿外的結界尚未撤除,被她一鞭子抽的稀碎,兩腳踹飛匆匆趕來的門口守衛,騰空直奔懲仙台而去。
如果不出意外,長琴也該在今日恢復自由。
她趕到懲仙台,卻見牢籠中空空如也,只餘遍地,經百年早已凝固成墨的血漬。
轉身往火神殿奔去。
循著記憶中太子長琴的寢殿,轉過幾條長廊,越過幾道高牆,身下桃花照影,池鶴錦鯉,美景過眼,她片刻不停。
他的寢宮還和小時候一樣,陳設佈置,同他的人一樣,一應簡樸素雅。
唯有窗前種著一片紅楓。楓葉在陽光下跳躍著紅色的流光,繽紛絢麗,肆意張揚。
忽然想起小時候與他一起路過凡間與楓山,見一片楓林綿延鋪展,遠眺猶如炎炎火海,她拍手叫絕,“真漂亮,比我的鳳凰真火顏色更亮更紅,以後我定要將這片楓林移去我的英華殿。”
長琴長身玉立,展扇一笑,目光凝在火鳳興奮得暈紅的側臉,一瞬後,扇面輕點她的鼻尖,笑道,“滿山的楓樹都被你移走了,與楓山還不禿了。”
她摸著鼻子有點苦惱,“那怎麼辦?”
“楓林萬里,只取一株。”
想到此,火鳳的心狠狠一抽,忙將視線移開,卻聽見室內有輕微的聲響,她身子一閃,躲在那株挺拔粗壯的楓樹後,耳朵聽著裡面的動靜,心想她莫不是來錯了時候,長琴今日有客人登門?
室內。
一頂麒麟香爐緩緩吐著青煙,是安神調息的檀香。案几上擺著一壺清茶,是他素來愛飲的苦芥茶。
長琴今日稍早些時候才被火神從懲仙台上帶回來,休息兩個時辰便醒了,他難以安枕,眉頭緊緊蹙著。
一隻素白纖手輕輕撫平他的眉心,在即將觸碰到他眉時,被驟然捉住。
長琴漆黑的眼睛盯著企圖觸碰他的人,嗓子因久未喝水而乾啞艱澀,“你是誰?”
站在他面前的女子款款輕笑,微微側身替他倒茶,清香微苦的氣息悠悠飄到鼻尖,長琴緊繃的神色稍微鬆開,握住女子的手也鬆了力。
女子將茶杯捧到他面前,淡淡笑道,“公子不認識我了?”
長琴皺了皺眉,記憶中,似乎沒見過。只是…那張臉…似乎在哪兒見過?
他疲憊抬手輕摁太陽穴,無關的人,他不願深想,“你下去吧。”
溫言,女子沉默了一秒,意味不明的垂眸,溫聲道,“公子不記得我也不要緊,只要您記得九公主就好。”
長琴抬起頭看她,這一次,目光在她臉上逡巡了兩圈。
除了九公主,他對女子的記憶向來模糊,想了半晌,仍是對此人沒半點印象,片刻後,對女子道,“不管你和九公主是什麼關係,我這裡不需要你照顧,下去吧。”
“小奴是九公主的貼身婢女,”女子突然跪下,埋下頭,茶杯舉在頭頂,聲音仍是不疾不徐,低緩而輕柔,如水如煙,“九公主尚在英華殿,她晚些日子會過來尋你,只是身體不便。她囑我替她過來問候公子。若公子無恙,我回去稟告,公主亦可安心養病。但顯然,公子病體抱恙,若此刻我回去稟了九公主,她定要不顧一切過來看望……到時,怕她會加重病情……”
長琴神色暗了一分,捂住胸口咳嗽一陣,啞聲道,“你威脅我?”
知了立刻磕頭,急道,“小奴不敢。”
“呵,你不敢…”長琴閉上眼,笑了一聲,“罷了,料你也沒歹心。”沉默一瞬,盯著她,“你不會只是想替她來看看我,說吧,想要什麼?”
知了輕輕愣住,下一秒